沈澜当然没有拒绝。顾辞不敢去看沈澜的眼睛。手里仿佛握住了一团柔软的丝绵,或是触到了美玉,但她的手,比丝绵更顺滑,比美玉更柔暖。他情不自禁地紧了紧手掌,把那只柔弱无骨的素手牢牢握在掌心。沈澜被他捏痛,笑着挣扎,“你是想把我的手捏碎吗?”顾辞一愣,赶忙松开大掌。他有些窘迫,想要解释或是安慰,此刻却笨嘴拙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从来没有牵过女孩的手,他似乎搞砸了。太在乎一个人,总会分出千千万万的心思,顾辞甚至有些沮丧。
顾辞时不时会来温府送沈澜个小物件。
温夫人待他是顶和善的。
时候长了,温府的婆子丫鬟见了他,尊重中都多了两分亲切。
殿试在即,温清珩且没功夫打扰,温司业常有文人聚会,顾辞来得愈发勤快。
他每日都想跟沈澜黏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只在她身旁看她弹琴作画也好。
正是因为往来频繁,他碰见不少来温府门前踅摸的年轻男子,在劝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癞蛤蟆的同时,更激发出对沈澜的占有欲与危机感。
科举的前一日,顾辞休沐,一大早便驾车到温府门前,接沈澜去上香。
沈澜一身水绿襦裙,头簪草头虫宝石珠花,雪肤桃腮,青春正好的年纪,无须多余装扮,已是瑰丽绝艳。
李氏领着沈澜走了出去。
大门外早停了辆马车,车旁立着一道修长身影,正是顾辞。
见人出来,他忙朝李氏行礼。
对于顾辞,李氏再没什么不满意的。家世、人才、长相,样样拔尖,且王夫人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女儿将来嫁过去,绝不会吃苦。
两家已经通过气。
只镇国公人现在北境,王夫人已经去信,只等镇国公首肯,便给两个孩子定下婚约。
这些事她没告诉沈澜,但对顾辞连日登门的殷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氏与顾辞说着客气话,顾辞站直身子,尊敬道,“夫人放心,等上完香,我便将念儿送回家中。”
李氏满意点头,看着沈澜踩着凳子登上马车,车马辚辚,朝城东的方向走远,这才转身进府。
马车出城,路上人烟渐少,沈澜掀起车帘,渐渐看到密林郁郁葱葱,再往前,山花烂漫,成片撞进人眼睛中。
空气中满是馥郁清新的味道。
顾辞拿马鞭轻敲窗棂,“要不要骑马,我牵了踏雪来。”
这样好的景色,沈澜原是想要骑马,但一想起顾辞说踏雪是鹿林溪的马,又打消这个念头。
不是她放不下鹿林溪,而是不想再与这个人有任何牵扯。
于是摇摇头,“我骑马不熟练,有些怕,还是算了。”
“那不如……”
顾辞脱口而出,又及时住口。
沈澜乜他一眼,笑问,“不如什么?”
两人都心知肚明,顾辞想说的是什么。
相识两个多月,除了沈澜险些从马上摔下来那次,顾辞一直都谨守礼节,人前人后,他都没有逾矩过。
并骑一乘,亲密太过。
顾辞尊重并珍惜沈澜,尽管两人发展顺利,他也生怕哪个举动惹来沈澜不快。
但真心喜欢一个人,是如何都控制不住与她亲近的心思。
马车停在半山腰,剩下的路,需得步行拾阶而上。
顾辞看着山上的古刹,对沈澜道,“等会儿你若走累了,我牵着你走。”
沈澜望着身形高大颀长,耳根泛红,眼神躲闪不敢看她的某人,觉得他很可爱。她玩心大起,踮起脚尖,抬手摸了摸他的耳垂,故意道,“很热吗?”
一瞬间,顾辞感觉一股气血直往上涌,被沈澜碰过的地方,发麻、发烫,心快要从腔子里面跳出来。
“别闹!”
他耳朵全红了。却鼓起足勇气,试探着拉了沈澜的手。
沈澜当然没有拒绝。
顾辞不敢去看沈澜的眼睛。
手里仿佛握住了一团柔软的丝绵,或是触到了美玉,但她的手,比丝绵更顺滑,比美玉更柔暖。
他情不自禁地紧了紧手掌,把那只柔弱无骨的素手牢牢握在掌心。
沈澜被他捏痛,笑着挣扎,“你是想把我的手捏碎吗?”
顾辞一愣,赶忙松开大掌。
他有些窘迫,想要解释或是安慰,此刻却笨嘴拙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从来没有牵过女孩的手,他似乎搞砸了。
太在乎一个人,总会分出千千万万的心思,顾辞甚至有些沮丧。
他看向沈澜。
那双杏眼清澈如山间溪流,妩媚又纯情,带着婉转的笑意,她说,“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那声音软糯,低头时露出一段细腻的粉颈。
在顾辞不知所措时,她抬起他的手,纤细灵活的手指穿过指缝,与他十指紧扣,笑容温柔。
“你看。”
顾辞浑身都失了力道,连同所有的感官一齐消失,只剩下牵在一起的手。
像是炉子上已经烧开的水壶,他的血液在不断沸腾、燃烧,理智也一并被消解。
唯独一颗心,在为沈澜砰砰跳动。
……
鹿林溪感觉自己疯了。
明日便是殿试,他却鬼迷心窍地一路跟来了这里。
他死死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受虐般一再确定着沈澜与他陌路的事实。
他做错了什么?
他哪里做得不好?
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为妻子提供了最好的生活。
顾辞脸上的笑刺痛了他。
再没有哪一刻,他是如此痛恨重生,想要回到过去。而不是一个人困在过去与未来的秘密中,进退不得。
他厌恶眼前的一切。
外头艳阳高照,他却似一道凛冬的风雪,一路跟着那两人,与前来进香的路人格格不入。
鹿林溪本就生得出色,此刻阴郁紧绷,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与猜测。
只除了沈澜与顾辞,他们一次也没有朝后看去。
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鹿林溪冷眼瞧着大殿宝相庄严的三清天尊,心中满是讽刺。
他看见沈澜虔诚地跪拜,进香,添香火。顾辞也跟着有样学样,眼神却总往身旁瞟。
殿里的道童给了沈澜两道符纸。
曾经,这里面有一道是给他的。
鹿林溪记得,殿试前沈澜特意去太清宫为他求符进香。只是那时的他恃才傲物,根本不信鬼神之说,对这些更是不屑一顾。
沈澜为此气红了眼睛,却还是将符纸放在他掌心,委屈巴巴道,“我在三清天尊面前跪了半个时辰,很灵的,你一定要戴着。”
鹿林溪敷衍应下,随手搁在桌上,抛诸脑后。等到他想起来再找时,殿试早已过去,一道小小的符纸也不知所踪……
沈澜将符纸送给顾辞。
他看到顾辞珍而重之的收下,放进荷包里,贴身装着。
两人相视一笑。
鹿林溪忽然用力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