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闻声猛然惊起身,“我和那呆子约好巳时,得赶紧去趟黄鹤楼,你帮我和逍遥王打个招呼!”三两下拾掇完衣裳,裴卿推门而出,没走几步却见眼前一个约莫十八九的少年立在鹅卵石小径上,一副恭候多时且不耐烦的模样。“阁下是?”“逍遥王长子萧承凌。”萧承凌阴沉的脸上满是疲惫,昨夜似乎也是辗转难眠。裴卿躬身一鞠,“在下裴卿,见过萧公子。”萧承凌脸色发黑,语气中满是不爽,“休沐日一大早丢下月娘,一个人要去哪?”
裴卿趴在桌上睡了半宿,夜里感到脖子一阵酸痛,一面抚着后颈,一面伸了个懒腰。耳畔雷声隆隆,他半醒间意识到夜里又下起了大雨。
“裴郎,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裴卿回过神,见柳思月在榻上,拿被褥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只留一张小脸露在外头。
“你怎么还没睡?”
“我……”柳思月话说一半,一记响亮的雷声打得她边哭边把头也埋进被窝。
裴卿见状立即把凳子挪到她床头,对着榻上缠作一团的被窝柔声道:“你害怕的话,可以抓着我的衣服。”
被窝里的人儿并不应声,缓缓从中伸出一只小手,在目之不及处胡乱摸索着,终于抓住了他的衣袖。她拽得很紧,仿佛是怕他下一秒跑了似的。
裴卿担心她太害怕,有意同她说说话:“这阵子谷雨期,雨水多,雷声也大,怎么之前没听你说怕打雷?”
“其实……打雷我一直都怕,只是不想让你知道。”柳思月从被褥里传出的声音闷闷的,颇有些无辜的味道。
她连面对宫宴行刺都泰然自若,却会因为打雷而彻夜不安。
裴卿回想起新婚那天也是夜雨连绵,雷声大作。有人陪着她尚且如此害怕,何况那晚房外的下人都撤下了,她或许也是这样边哭边躲直到雷声停下。
自从她到裴府,从没跟自己提过什么要求,不让人因她为难担心,反而是处处照应着他,未免让人心生怜惜。
他不禁伸出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脑袋,“这有什么,打雷了叫我便是。”
柳思月感受到裴卿宽大的手掌在抚摸自己的头,顿时觉得心头一暖,悄悄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细密的羽睫之上含着泪花,双眸眼巴巴地盯着他,目光清澈坦诚,满满当当。
一夜风雨过后,清晨的新阳跳入房中,洒下一片金灿灿的晨光。柳思月缓缓睁开半寐睡眼,映入眼帘的是裴卿酣睡的模样。他就这样守在她身旁,半倚床头又睡了半宿。
温暖的微光落在裴卿的侧脸,细长的睫毛轻柔地覆在紧闭的眼帘上,留下一片暗影。柳思月两手托腮痴痴地望着,他这般安静熟睡时,连脖子上的细腻的绒毛都那样好看,怎么都看不够。
“月娘……”
裴卿突然叫她,合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柳思月看了一眼旁边的水漏,“辰时一刻了。”
裴卿闻声猛然惊起身,“我和那呆子约好巳时,得赶紧去趟黄鹤楼,你帮我和逍遥王打个招呼!”
三两下拾掇完衣裳,裴卿推门而出,没走几步却见眼前一个约莫十八九的少年立在鹅卵石小径上,一副恭候多时且不耐烦的模样。
“阁下是?”
“逍遥王长子萧承凌。”
萧承凌阴沉的脸上满是疲惫,昨夜似乎也是辗转难眠。
裴卿躬身一鞠,“在下裴卿,见过萧公子。”
萧承凌脸色发黑,语气中满是不爽,“休沐日一大早丢下月娘,一个人要去哪?”
柳思月一路小跑到萧承凌跟前,扫了眼他的表情便知大事不妙,连忙解释道:“承凌哥哥误会了,裴郎是打算带我上街逛逛!”
“裴……郎?”萧承凌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这个亲昵的称呼,满腹酸涩难自已时,柳思月已一把挽上裴卿的胳膊,飞也似地将他拉出逍遥山庄。
巳时已过,又逢休沐日,长平街上已是人群熙攘。商贾行人络绎不绝,闻道马车含金载玉,西域女子跳起大方热情的胡旋舞。柳思月走在裴卿前头,在街边摊贩之间蹦蹦跳跳,活泼得像只放出金丝笼的小兔子。瓦肆间人群攒动,热闹非常,柳思月上前踮起脚尖,望见一个脸色涂着油彩的男子正在表演变脸,左右交替旋身几圈,随着幕后打板的乐声一步三变。
柳思月小嘴微张着,眼底满是惊喜,蓦然回首时突然不见裴卿,原本鼓掌叫好的小手一时间无所适从,一颗心顿时纠结起来,七上八下飞快跳动着,再度回首,才发现裴卿早便跟在她身旁了。
一时间,眼前车马穿行尽成背景,人声鼎沸皆作旁白,眼里心里唯有眼前翩翩青衫郎。
“裴兄和月娘真是好兴致啊!”冯阅仁的出现瞬间打破这番和谐画面。
冯阅仁一手摇扇大步走到裴卿面前,勾起一丝笑容问:“我的马呢?”
裴卿负手身后,表情故作凝重地闷咳了一声,“冯大人贵马在逍遥王府,好吃好喝还有其他马驹作伴,怕是回不来了。”
冯阅仁脸色登时僵住了,那样的好马落在逍遥王手里打死也是要不回来的了,他一副欲哭无泪又无奈的表情道:“罢了,等案子破了,我荣升几品,再买一匹便是了。”
柳思月关切问:“案子有进展了吗?”
“还记得那天对你出手的刺客吗?我们查了他荷包的来历。”裴卿远眺了一眼前方风雅的黄鹤楼,轻声道,“整个义城中只向黄鹤楼供销。”
“非也,还有我冯家。”冯阅仁悲伤之际不忘补充道,“遗憾的是线索就断在此处了,我们昨天在楼里逛了半天,没发现任何异常,只瞧见一个漂亮姑娘。”
“还有一条线索。”裴卿沉声,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冽的精光,“之前城内有私铸铜币流通,私币泛滥,国库亏损严重,度支司的徐大人因此事谢罪后,城内的私币一夜之间蒸发了。直到这两天,那刺客的荷包里又出现几枚。”
“嗬!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冯阅仁一脸震惊。
裴卿揉着眉心无语道:“铜币案的卷宗是大理寺呈到我推事院审理的,冯大人认不出那铜币,反倒怪我了?”
冯阅仁不好意思地笑笑,“平日花钱如流水,那些铜币在我看来都长得差不多……”
柳思月迅速将裴卿说的话捋了一遍,总结道:“也就是说,私铸铜币和刺杀陛下的是同一伙人,并且都与这黄鹤楼有关?”
三人将目光一齐转向不远处的楼馆——墨香四溢,觥筹交错,文人骚客皆心向之的黄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