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娘颔首道:“嬷嬷唤我小娘即可。”洒扫婆子点了点头道:“是,不知小娘这是有何吩咐?”樱娘沉吟片刻,还是觉得不应该告诉别人她没有吃食的事情:“不知厨房怎么走?夫人喜欢吃我做的玉菇瑶柱鸡汤,我想趁她来之前就把汤熬出来。”原是如此,家中众人都知道樱娘在家中就是庶女的身份,自然是要万事以嫡姐为先。“出了门过了花园,走到佛堂外的甬道,再往左走,过了长廊就是后罩房了。”婆子指了指方向道:“三老爷的清思院就在佛堂那边,小娘千万莫要走错了。”
苏樱娘在嫡姐苏丽娘与裴羁大婚前一日,坐着一顶青灰小轿子,带了两箱妆笼和二百两银子与嫡姐的嫁妆一起从侧门进了裴府。
她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坐在绣塌上,等到天色渐渐灰暗朦胧,才听到房间门被人推开。
裴羁穿着一身墨色的直裰站在她面前,她看着他的衣袂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也跟着一紧。
直到下巴一把被裴羁捏住,逼着她抬起了头。
裴羁看着不过二十模样,但眉目皆是让人不敢靠近的冷意。
“姐夫……”樱娘怯生生地喊道。
裴羁一听眼眸更冷了:“你们苏家倒真是没脸没皮。”
苏家与裴家是五年前订的亲,那时两家的老爷一个外放的四品官,一个吏部的五品官,倒是门第相当。
只是裴家老爷嫡亲三弟从江南游学归来,一朝入仕不过五年间,如今已官居二品户部尚书,更是新帝跟前的红人,年初又进了内阁。
如今裴家水涨船高,裴老夫人就不乐意了,明里暗里要退掉这门婚事。可裴家大老爷是个实诚人,最终还是说服了老母按着日子给苏家下了聘。
苏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为了讨好裴家,也为了维护两家的关系,这才买一送一,添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庶女作为媵妾给裴羁送了来。
见樱娘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裴羁哪里还有想和她说话的心思。
他喜欢千娇百媚的佳人,像樱娘这样的,不论多美都是木头美人。
几支珍珠花簪,一身碧落蓝的锦缎倒是素净,可脸颊的胭脂淡淡娇粉,看起来就是含苞待放的模样。
见裴羁离去,樱娘这才渐渐缓了口气,一张脸憋着气通红,额上还起了一层薄汗,她用帕子小心擦拭着,倒是惹人怜爱的紧。
她是万万不敢在嫡姐大婚前与他做那事的,本来还想说自己癸水来了躲过今日,还好……裴羁离去了。
樱娘是不受宠的庶女,从小谨言慎行,就盼着有一日嫁个大差不差的人家当正头娘子。可造化弄人她一朝成了媵妾,今后生的孩子也只能是庶子庶女,她心有不甘,如今看来却只能认命。
她自下午来裴家就还未用过饭,看了看黑尽的天,实在忍不住想出去问问有没有吃食。
没曾想,刚出了门就见院子里安安静静,只见灯笼高照,看不见人影。红色的绸布在晚风中翻滚,正屋新房外只有一个小丫鬟蹲在地上,见她从耳房出来忙紧张的站起来。
她上前两步就听到了一阵轻靡之声,偶尔带着几声交欢调笑,樱娘脸色一红怔怔的定住。
见小丫鬟紧张的站在原地捏着衣角,樱娘忙转身回了屋子,这一夜再没出过门。
第二日一早,天还朦朦亮外面就传来一阵吵杂声,樱娘撩起床帐就见院里灯火通明,十分热闹。
院子皆是一片喜色,就连廊下洒扫的婆子也在头上别了一朵红花,见房的门吱呀打开,里面几分清冷瘦弱的女子走了出来。
“如夫人?”
媵妾的身份比一般的妾室要高些,可裴家本就瞧不上苏家,就连嫡姐还未嫁进来就已被婆母夫君不喜了,何况是樱娘。
这声如夫人听起来倒是有些抬举她了。
樱娘颔首道:“嬷嬷唤我小娘即可。”
洒扫婆子点了点头道:“是,不知小娘这是有何吩咐?”
樱娘沉吟片刻,还是觉得不应该告诉别人她没有吃食的事情:“不知厨房怎么走?夫人喜欢吃我做的玉菇瑶柱鸡汤,我想趁她来之前就把汤熬出来。”
原是如此,家中众人都知道樱娘在家中就是庶女的身份,自然是要万事以嫡姐为先。
“出了门过了花园,走到佛堂外的甬道,再往左走,过了长廊就是后罩房了。”婆子指了指方向道:“三老爷的清思院就在佛堂那边,小娘千万莫要走错了。”
“多谢嬷嬷。”樱娘温温柔柔的倒是让人不觉心生好感。
熬了一夜,刚回府的裴谦远远就见一名陌生女子扶风弱柳般,与来往步履匆匆的旁人不同,她头上既没有簪红花腰间也没有挂喜布,身上还穿着碧水蓝的衣裙看着倒是与这满院子的红格格不入。
樱娘只觉得这一路渐渐冷清,到佛堂在的甬道时,周遭也再见不到有人来往,不由得有些害怕。
裴谦忽然冷声道:“何人在此?”
樱娘受惊,浑身一颤转身看着他,而后眼里一黑,脚上一软,晕倒在地上。
醒来时就见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身下是冰冷坚硬的罗汉塌,屋子里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一身墨绿色的锦缎衬得他如空谷幽兰,修长的手指翻着桌上的书,举手投足之间风雅淡然似秋月不容尘埃冒犯。
他瞥了樱娘一眼,又将目光放到书上,随后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妾是大少爷房里的人。”樱娘小心翼翼道。
“既是大郎屋子里的,为何鬼鬼祟祟到我院子里来?”男人骤然起身走向她,眉目俊朗其中却暗藏寒冰。
樱娘忽然觉得这间屋子不仅陈设单薄,还带着令人窒息的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那属于上位者的气势渐渐走进,她顿时明白过来,这便是裴家的三老爷,那个官居二品的高官。
只听轻轻脆脆的骨头与地面碰撞的扑通声,她忙解释道:“回三老爷,妾是想去厨房。”
裴谦起了身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长身玉立,眸光冷傲,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眼眶红润如受惊的兔子般哆哆嗦嗦。
“那你可知厨房在何处?”裴谦俯着身子狠狠掐住她雪白纤细的脖颈,半点也看不到怜惜。
樱娘忙道:“妾听洒扫的婆子说在这边。”
说罢肚子咕噜一声,倒像是回应她所说的话。
樱娘的脸蹭得红透大半如煮熟的虾般,她低声道:“妾真的是因为饿了……”
他的手这才渐渐松开,看着跪为身下的人道:“厨房没有给你送吃食?”
樱娘眼里依旧是红润,带着一丝惊惧的哭腔道:“妾昨日才来,厨房或许还不知道。”
厨房不知道,裴羁院里的人不该不知道,不过是看人下菜碟罢了,这些后宅的手段他不予置评。
看着女子垂着头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冷声道:“起来吧,出门往右。”
“多谢三老爷。”樱娘道了谢这才出了门。
与满院子的喜色不同,这院子里倒是如常且安静,见不到一个婆子丫鬟,唯有屋外一个小厮安安份份的守在外面。
樱娘回过头见那人沉着脸在屋门口看着自己,仿若沉静深海,她忙收敛心神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