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耐烦,或者说对这种阵仗有预感的烦躁:“什么事啊?”我难得语气对她温和,像是我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那个,梁天佑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她的神情像被泼了什么滚烫的水,五官缩在一处,皱成一团,语气有点没有底气的抖:“什么异常?你指什么异常?”我突然觉得她可能早有察觉?她的神情像是被人揭密而不是告密。“你已经知道了什么?”我只想多获取些信息,这样才好帮她。白婷婷突然发飙:“你神经病啊!莫名把我弄到这里,然后问我知道了什么,我没时间和你搞劳。”
我那该死的责任感和正义感一直没消停过,这件事既然被我撞到了,还把梁天佑出轨的实锤都摆在我面前,我根本不能坐视不管。
我妈讲血亲论,陆蓝桥讲“佛法”,整的和我爸似的,都驱使着我要和白婷婷尽早开口。
那晚在李撒娇家,其实有很多次,我都有机会拍一下她和梁天佑的对话框,以保留些证据,但我总觉得那是趁人之危,不太道德,我想着和白婷婷开口,她回家应该也能留意到这些证据,这些证据离婚时用来判定过错方,不离婚时用来理论,都是有用的。
到了这一步,我觉得挺没意思的。
想归想,实际要做还是踌躇犹豫的,我一踌躇犹豫就犹豫了一个礼拜。
这一个礼拜,我看着李撒娇天天自拍,满脑子“佑佑”,我快emo了。
我打开对话框,来来回回写了几个字,写了删,删了写,还是不知道怎么阐述,满肚子气,把手机砸床上。
陆蓝桥带着水果进来,给我塞了满口香香的甜瓜:“没有灵感?先吃点水果。”
我大口大口嚼了几下,才有空反驳他:“你当我写小作文?还要灵感,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发出去。”
陆蓝桥自己也塞了两口:“万事开头难。”
这次一点建设性指导意见都没有。
我怕自己的话像西伯利亚的蝴蝶,引发连串效应,也怕这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打开就会释放出人性所有的邪恶。
我一点点享受着陆蓝桥的喂食,直到吃完最后一口瓜:“我还是约她出来说吧,打字我觉得太费脑子。”
陆蓝桥这才给我提了个建设性意见:“明天白婷婷会带甜甜来做复健,我不上手术,请会儿假,我陪甜甜,你和她找个地方坐一下说。”
我好奇:“你怎么知道她会来做复健?你每次都陪着?”
“他们每次谁带过来都会和我说一下,车子走员工通道,说甜甜腿不方便。”
我真是气结,真是不放过一点儿便宜啊,有便宜必须占,有人情我来还,我就是个冤大头,血脉相连,也是旁支,我感觉自己流着正义的鲜血,到她那边就是乌漆嘛黑的。
陆蓝桥的方法倒也可行,我特意约白婷婷,说不定她神经大条还会告诉梁天佑,像他这种本身多疑且处在偷情期的男人,必然是会保持警惕的,谁让他的出轨对象是我的同事,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这样来个偶遇,将节外生枝的风险降到最低,只是我有些不忍心,这对白婷婷来说,肯定太过突然,但也许她本身就有预感呢?
第二天一早,我难得和陆蓝桥一起上班,他还挺八卦地问:“你和我妈怎么请假的?”
我这个客户经理又不用坐班的喽,当然他觉得我是人力的负责人,乔茉核心组的人员,得和她说。
“我这个级别不需要向你妈请假,我找分管领导请假就好了。”
他“噢”了声:“最近你俩怎么样?她挺忙的,也没时间找我们,但我觉得她有变化。”
我倒也很想知道:“有什么变化?”
他真的很认真的思考了下:“嗯,上次电话,她关心你的身体。”
我发出不在意的笑声,这确定是变化?问候身体,也可以是无话找话时候的补充。
陆蓝桥瞧我的神情,觉得我可能不太赞同他的想法,又说:“我妈不常关心别人的身体,除了家人。”
家人,陆蓝桥的补充就像块大石头投进心湖,“噗通”一声起了很大的水花,配上乔茉那张脸,逐渐清晰,我设想了下乔茉的笑容,竟然有点小小的开心。
我坐着陆蓝桥的车进医院,第一次体验了一把员工通道,和医院外面排起长龙等待看病的车比,我们轻松越过一辆又一辆,走到专用道上,进了地库。
从这点上看,他们夫妻俩应该是一路人,都喜欢快速地走捷径。
下车时,我跟着陆蓝桥走在后面,迎面碰上他几个同事,和他热情招呼,眼睛却看向我。
陆蓝桥牵起我手,向他们介绍:“我家属,白檀。”
家属!等等,不是先说女朋友的嘛!
果然几个人吃到了大瓜的表情,一脸疑惑,关键我也和他们一样,就是脸上没表现出来。
其中一个一看就是浸泡在学术圈不论人情世故的样子,耿直提问:“家属是结婚了的意思?”
陆蓝桥反问:“不结婚能叫家属?”
这下这几位都正式爆发出确认到大瓜的表情,齐声:“哇,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还以为是你传说中的女朋友。”
说实话,严格计算起来,我一天都没当过他女朋友,我和他认识,变成朋友,然后就变成老婆。
我们跳过谈恋爱的环节,直接进入婚姻的围城,却在围城里开始了一场越来越浓烈的恋爱,让这座被成为围城的墙轰然倒塌。
等好不容易送走这一波要喜糖要请客的,我忙问:“不是先说女朋友的嘛?怎么今天我们在你们医院就地结婚了?”
陆蓝桥一顿输出:“最主要的核心点在于我妈成了你的顶头上司,现在她都知道了,我这边根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一天不婚,还是会有人给我介绍对象啊。”
我不服:“那你一说,不怕传到我们行里?”
他笑:“我又不详细介绍你,谁知道你哪里的,这事儿我看也快明朗化了,你不是说明年得填报的吗?”
我还不服:“那万一现在就被我行里的人知道了呢?”
他终于拿出和我爸同样的逻辑,高深莫测来了句:“那就是天意了。”
我......
我本来不想跟着他去病房,但是他执意要带我去,理由是上次我还假装搞个便当盒宣示主权,现在越发敷衍,他失去了安全感,需要宣誓主权。
陆蓝桥的逻辑很强大,他不是出现在我的圈子宣誓主权,他是在他的圈子里拉我宣誓主权,真的自信又自恋,到底是谁缺乏安全感?
小护士们像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对着我偷偷打量,他光明正大地走在前面,我不那么光明正大地走在后面,毕竟上次是作为甜甜的家属出现过,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记得。
我到了他们办公室,又是引发了海啸一般的热情,可能因为他们那个梅城礼大主任不在,还好他不在,上次已经被陆蓝桥刺激过了,再刺激我怕他给陆蓝桥穿小鞋,当然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这人脸皮薄,知道这前因后果,我怕我心虚,没有错也心虚的那种。
陆蓝桥和一众白大褂去查房,这厮就这么走了,补充一下,这是我第N次看他穿白大褂,真的很性感。
然后就有护士小姐姐不停地进进出出,我觉得她们在找各种理由打量我,看就看吧,陆蓝桥给我出主意绝对夹带了私货,他拿我示众。
果然在进出一阵子后,一个小护士站在我旁整理东西,边整理边对我说:“你是上次那个骨折的小病人家的亲戚吗?你那时候是陆医生的女朋友?那时候才听说他有女朋友。”
我终于明白他们在好奇什么,他们好奇我和陆蓝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结婚了,他今天介绍的时候都说这是我家属。
闪婚是真的,虽然时间不对,但也没必要否认。
我点点头,惜字如金:“嗯。”
小护士见我这么酷,很快溜走了,罢了,我的人设在他们医院就此确定。
等陆蓝桥查房回来,时间也差不多了,白婷婷终于给陆蓝桥打了电话,我们一起走到停车场去接他们,她看到我有点惊讶,不,很惊讶,车子后面还坐着梁天佑的妈,她倒是见到我很热情地打招呼。
我心里有点复杂,勉强笑了笑,她们是无辜的,甜甜也是无辜的,今天之后这个家庭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但若我坐视不管,可能会出现更大的错误和痛苦。
陆蓝桥找的理由很充分,甜甜的复健这个阶段最后一次,他来亲自带去看一下,梁天佑的妈陪着就行,让白婷婷再去交最后一个阶段理疗的费用。
一切都很自然。
我陪着白婷婷去,她好像有些疑问,然后我说:“不用理疗的,我们聊tຊ聊。”
我们在医院的咖啡厅找了个位置,我买了两杯咖啡,给她特意买了焦糖玛奇朵的,她从小就不爱喝苦的,恐怕接下来更苦,我想给她加点甜。
她有些不耐烦,或者说对这种阵仗有预感的烦躁:“什么事啊?”
我难得语气对她温和,像是我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那个,梁天佑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她的神情像被泼了什么滚烫的水,五官缩在一处,皱成一团,语气有点没有底气的抖:“什么异常?你指什么异常?”
我突然觉得她可能早有察觉?她的神情像是被人揭密而不是告密。
“你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只想多获取些信息,这样才好帮她。
白婷婷突然发飙:“你神经病啊!莫名把我弄到这里,然后问我知道了什么,我没时间和你搞劳。”
她站起来就要走,我拉着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梁天佑出轨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心里得有个准备,你大概想怎么做,得早做打算,我可以帮你。”
我声音不算大,医院的咖啡厅也人来人往,不是安静的那种,所以我们还不是那么引人注目,直到白婷婷把咖啡泼在我身上,那杯焦糖玛奇朵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泼在我的脸上,顺着我的白衣服往下流。
我看起来肯定像个小三。
周围人对我行注目礼,还有不知所措的白婷婷,这个疯子,我就知道是我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