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朝着火海走过来,她看清了那个小孩的脸——皮包骨的蜡黄的脸上突出了两个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像鬼一样!真丑!那个人牵着这个小女孩,一步一步朝着火海走去。她呼喊他,想让他停下,前面是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火海,可那个人充耳不闻,直直的朝着那死地走去。她也跟着跑了进去,走到火海深入她才发现,这不是火海,这是一个人的身躯,在皮肉的覆盖下燃烧着熊熊火焰,火焰浓重得发出黑色的光,人的骨骼被烧得噼啪作响,像是篝火里被烧裂的竹子,在火焰的炙烤下,血液浓稠得停止了流动……
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围着她最近的几个人率先受到了伤害,他们的眼睛一阵剧痛,疼得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满地打滚起来。
黎骅早就闭上了眼,她推开桎梏住她的几人,飞快地跑到了季春和身边,趁着他们眼睛受到雷山弹的攻击无暇自顾,架上她飞快地离开了现场。
姜景策刚扯着白茉怜远离了焰火,白茉怜朝他调皮一笑,黑丹就来到了他身边。
“主公,刚刚李千来报,说是公主在返回途中受了伤,正在驿馆接受治疗。”
姜景策本来轻松的心情倏忽一紧,自他登基以来,面前摆着的折子像座小山,源源不断地送到他案上来,他又计划着攻打陈国,调兵遣将,已经很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刻了。
在白茉怜身边,他可以完全地放下心防,因为他能确定她伤害不了他。
他面色冷凝,让人心存畏惧,黑丹不敢直视天子龙颜,心虚地低下头来。
姜景策赶了回来,一进门,他就看到在床榻上汗涔涔的季春和。他跑过去将她的手放在掌心,眉头微微拧紧,如同紧织的蛛网,流露出内心的不安。
季春和疼得昏天黑地,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个更加干燥的手掌包裹了起来,强烈的不适感让她推开了握着她的手,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姜景策眉峰微弯,他喊来正在救治她的大夫,心急如焚地询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好好的突然成了这样?”
大夫知道他身份不凡,于是战战兢兢地回话,“回禀这位大人,老夫观夫人的脉象脉沉而涩,是血行不畅、瘀滞有阻,加之面色晦暗,恐怕是有血瘀之状。再者这位夫人恐怕经年受到过冻害,至今体内仍有隐疾未除,这才引发了头痛之症。”
听到大夫的回话,他一时有些怔忡。
她这隐疾,是与他有关。
三年前,他为治腿疾需要陈国皇室密宝雪山翠做药引,于是他便乔装打扮跟随着楚国使团秘密前往陈国盗取此宝。为得到这个宝物,他联系了潜伏在陈国的密探,几经波折才探听到雪山翠的大体位置。
雪山翠被放在皇宫的藏宝阁里,他几次潜伏都无疾而返。最后没有了办法,他去见了她。是她帮他拿到了那株雪山翠,她也因此受到牵连在雪夜里跪了一整夜。
他沉默地看着床上被病痛折磨的人。
季春和感觉到自己置身于一片火海,她的口鼻被烟火呛着,四肢充当了燃料来助长着这场火,血液好似凝固在了一起。她模模糊糊地想跑出去,可她无论怎么跑,就是离不开这个迷宫一样的地方。
在这场火海里,她记起来很多人。她那被京都妇人羡慕的嫡母将滚烫的热水浇到她的身上,她们还笑着说些什么,她听不太清想走近一些,却发现眼前的人换了一个。这个人应当是她的父亲,她小时候没怎么见过他,等她长大了他又来嘱咐她,让她把握好如今圣眷正浓的五殿下,要记得她是春家人。她摇了摇头,想一拳捶死这个恼人的老头,可她这一拳却把他打得四分五散,等到白影在此凝聚在一起,她眼前的人又换了一个。这次谁呢?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可那个人的身形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她只能听到人影在喧哗,喧哗着什么呢?
“泥腿子就只能生出泥腿子,还想着攀高枝,掉下来的时候也不怕摔成泥浆!”
“真是随了她那个狐媚子娘亲,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男人。”
“果真是下贱,竟然喜欢那下贱舞姬的舞蹈,是想搔首弄姿做给谁看呀!”
“代替我去陈国,也算是你的造化。”
“你生了这般的样貌本就是祸患,殿下身边不能有你这样的祸水。”
……
是些什么人呢?好像是一个人在说话,又好像是许多人的话从那个白色的影子嘴里说出,她看不清他们的样貌,觉得吵闹。
闭嘴!
再说杀了你们!
她头痛欲裂,火海还在蔓延。她看不清那些人的样貌,但她不想放过任何人,她转来转去想要找到一张纸,把那些骂她的人的名字都记下来,等着秋后算账。
突然,漫天的火光中她看到了一个青色的衣袍,他走过来,手里还牵着一个瘦弱可怜的盲人小孩。
这又是谁呢?
那个人朝着火海走过来,她看清了那个小孩的脸——皮包骨的蜡黄的脸上突出了两个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像鬼一样!
真丑!
那个人牵着这个小女孩,一步一步朝着火海走去。
她呼喊他,想让他停下,前面是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火海,可那个人充耳不闻,直直的朝着那死地走去。
她也跟着跑了进去,走到火海深入她才发现,这不是火海,这是一个人的身躯,在皮肉的覆盖下燃烧着熊熊火焰,火焰浓重得发出黑色的光,人的骨骼被烧得噼啪作响,像是篝火里被烧裂的竹子,在火焰的炙烤下,血液浓稠得停止了流动……
这场大火没了燃料,就快要熄灭了。
……
经过一天一夜,她才悠悠转醒。
在她昏迷期间,整个云家都处在高压之下。
李千坐在高位之上,重兵把控的云府此时乌云密布,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口,眼观鼻鼻观心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擅动。
云玠坐在椅子上,神态自若地品着茶。
一个士兵快步走到李千面前,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李千听后,沉吟片刻便站起身,朝云玠一辑礼,神色严肃道:“云公子,叨扰了,给云家带来的不便,本官深感歉意。”
“将军客气了。若还有需要云家协助的地方,将军尽管开口,云家一定鼎力相助。”
一日前,李千在夜里突然率兵围困了云府,之后什么理由也没解释,只是和云玠密谈了几句,要求云家配合,便这样一坐便是一天一夜。
即便现在要撤兵,他也没有解释一句。
李千是孤臣,他只能忠于陛下。
云玠送别了李千,转身就去寻了昨日出府的人来拷问,这样不明就里的围困云府,一定是陛下那边出什么事了,或者是陛下身边的人出了事。
无论是谁,他都要弄清楚,也好判断当前的局势。
与此同时,黎骅服侍着季春和喝了药,陛下刚刚出去,她趁着这个空当,问道:“殿下为何要替云家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