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此物并非儿臣所猎,随儿臣一道狩猎的人都可以作证!”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凭这点就想陷害他?!恭王一组的人全都跪在地上,边角上最不起眼的嬴陆离屈着‘不便’的腿脚,比别人动作慢一些。“秋山上还有獲鹿?”天启帝面上无多大波澜,锐眼一扫。立即有人回禀:“启禀陛下,秋山与群山相连,野生物种越境闯进秋山也不无可能。”天启帝目光投射在恭王身上,同时太子嬴奕和皇后也将警惕的目光投射在恭王身上。
文钦在一旁强忍着不敢发出大的动静,心下却在佩服王妃的大胆,也只有王妃敢拿王爷的衣袍擦手,王爷还不生气。
嬴陆离的确没生气,她故意来挑衅他,以为他被她捉弄到了,露出小狐狸般狡黠的笑容,他很受用。
司马长枭朝着这边的方向凝望许久,将紫裙女子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收眼底。
她蹲在火堆旁,手捧在腮边,火苗在她晶亮的眼眸里跳动,看起来憨态可掬。
在品尝到野兔美味那一刻,她的眼眸里再次闪过熠熠的光,而后她回到那人身边,无比自然地将手里的兔肉分享给那人。
那人也配合地吃下她喂来的肉块,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
后面她故意去挑衅那人,像是夫妻间的小情趣。
司马长枭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前世今生她嫁的人都是嬴陆离,若不是今生他来大魏走了一遭,或许此生他还是永远也不会知晓,他遥远记忆里可以拿来当做孤独时候慰藉的女子就是她。
尤妙人吃饱后顿觉索然无趣,琢磨着晚宴何时结束,皇帝不发话,她想溜回去早些歇息都不成。
嬴陆离突然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一带。
尤妙人茫然不解,他突来的霸道强势是为哪般?
只是隐隐感觉,他像是挡住了谁的视线,不让别人看到她?
嬴陆离单手压在她的后颈,看她的那道视线他早有察觉,看她的是谁他也一清二楚。
嬴陆离眼底凝结寒霜,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根,在一刹那间,他直想将怀中的女子揉进骨血里。
尤妙人感受到他力道愈发重,挣扎着推他,声音细弱甜软,“王爷,妾身不舒服……”
嬴陆离闻言松开她,那道凝望她的视线也移向了别处。
尤妙人揉着颈子,离了他的掌控,她身子不觉后缩,瞧他的眼神里不觉染上了一丝怕意。
这男人太反复无常了!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突然发疯似的来掐她颈子,方才她拿他衣袍擦手他也没有不高兴啊,突然阴沉着脸,她哪里又惹他不悦了?
“王爷,妾身先回苑里歇息了。”尤妙人前世已经受够了每次嬴陆离一动怒,她就怕得要死,她没心情去猜他为何突然动怒,他不高兴不高兴他的,她不奉陪了。
反正这晚宴无趣的很,她偷偷溜走也没人注意。
尤妙人吩咐沉香净月给她备水沐浴,早早洗漱完毕,她穿着素净的寝衣,长发凝着水珠倾泻满肩,待长发擦拭干爽,她爬到床榻里面,将被褥勾勒地凹凸有致的背影留给外间。
沉香静默瞧着王妃的背影,王妃在跟人置气,不想理人。
王爷还没回来,王妃就先睡下了,很明显王妃是在生王爷的气。
沉香低声叹息,与净月悄然退到房门外守着。
尤妙人一觉睡得香沉,醒来只换了个姿势,身旁的枕头被褥都没人动过,她知道嬴陆离昨夜又没回来。
围猎要举行三天,这日一早太子诸王便入了山,尤妙人和众妃嫔依然留在行宫里等候太子诸王归来。
尤妙人本如同昨日那般倚在城楼栏杆上看风景,但见太子妃又朝她走过来,寒暄了几句,尤妙人只觉她大煞风景,有她在再美的景致都失了韵味,索性找个由头,让太子妃远离她为妙。
尤妙人思来想去,与其跟心机深沉对她起疑心的太子妃打交道,倒还不如去跟除了自视甚高,其实脑子不太好使的梁妠打交道。
梁妠想讨好太子才学的马术,来围猎场的几日,她乐此不疲地tຊ穿着骑马装在马场上与人竞赛,太子妃要时刻保持端庄,自是不会参与跟人骑马比赛,这里是远离太子妃的绝佳所在。
尤妙人带着沉香净月走进马场,她不会骑马,为数不多几次上马背都有人共骑,她不用担心会被马儿甩下来。
第一次自己学骑马,她叫驯马奴给她挑了一匹较矮小的马儿,上马背还要人搀扶。
梁妠嗤笑,“上马都要打哆嗦,像只落了水的鹌鹑……你不是说不骑马吗?丢人现眼!”
尤妙人没理会她,让驯马奴帮她把绳子牵好,马儿不听话,她自愿上马是一回事,被甩下来疼的可是她自己。
心气高傲的梁妠被尤妙人无视,心里憋闷,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能当即给尤妙人颜色瞧瞧,只得先将怨恨藏在心里,故意挺着骄傲的胸膛,策马从尤妙人马旁驶过,惊得尤妙人身下的马儿扬起前蹄长‘嘶’一声。
“王妃!”沉香和净月惊呼。
马背上的尤妙人用力握紧缰绳才不至于被马儿甩下马,梁妠一如既往不计后果地犯蠢,她与梁妠打交道好像也不是聪明的选择。
尤妙人不是头回坐在马背上,还好被惊吓一场没有让她产生恐惧,她反而认为她应当学会骑马,多掌握一点技能,万一日后陷入险境无人相救,会骑马或许能保命。
“王妃没事吧?”沉香净月围上来,想扶她下马。
尤妙人摇头示意无碍,吩咐驯马奴继续帮她牵着绳子在马场里溜达。
经历了一次差点摔下来,尤妙人克服了心理障碍,她在马背上紧张的心情变得缓和,不知不觉竟在马场里学了一天。
红霞晕染了整片天际,暮色降临,进山一天的太子诸王回程,空旷的露天坝上又点起了篝火。
天启帝和皇后入座,随从向帝后汇报太子诸王今日所获。
太子嬴奕意气勃发,今日他为了找回颜面,带着手下的人朝山林深处更进了十里,打到的猎物不仅比昨日多了一倍不止,还猎到了大虫。
“太子勇猛无畏,颇有陛下当年风采,实乃大魏之福!”有老臣恭维道。
天启帝一向偏宠太子,听到此番言论,捋着胡须,喜怒难测的脸上露出真实的笑容。
“儿臣万不及父皇当年风采。”太子只在父皇面前有过谦卑,他低伏着头,唇角上扬,实则因父皇派裴义冶跟随他,危险的猎物都是裴义冶打下的,以裴义冶的勇猛,凭他一人之力都能徒手与猛虎搏斗。
父皇偏宠他,让裴义冶听命于他,这是父皇对其他儿子都没有的偏爱。
“太子贵而不骄,恭俭自谦,所谓贤者莫乎如此。”又有老臣恭维道。
嬴奕颇为享受被群臣赞誉,众星捧月的感觉,他的神情恢复成了往日的倨傲。
随从又向天启帝汇报了荣王嬴曜和大晋太子司马长枭今日所获,两人依然是昨日打着玩儿的心态,所猎与昨日相差无几。
司马长枭朗声笑道,“大魏的秋猎风俗果然有趣,可惜我大晋的贵族子弟大都贪图享乐,没有这样的勇气直面凶禽猛兽,回去小王也想带着皇弟们外出狩猎破破他们的胆量。”
“贤侄觉得有趣就好。”天启帝和悦道。
接下来轮到随从向天启帝汇报恭王嬴昱今日所获。
嬴昱先行向父皇跪拜行礼,今日入山他一直心怀忐忑,昨日的怪事他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猎物是从哪里来的。
今日他没心思打猎,打完一只让人专门记了数,下山之前他听随从汇报,打到的还没昨日的多,他管顾不得要与众兄弟争先,向太子示好才是上上策。
“儿臣今日运气欠佳,只猎得一点猎物。”
装载猎物的马车被拉到近前,随着猎物被拖下马车,随从高声汇报——
“恭王殿下猎大雁十五只、野兔十只、野猪八头、狼八头、麋鹿八头、猞猁狲六头、黑熊一头……”
随从念到后面顿住,不敢置信。突然的安静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引向马车,上面被拖下来的庞然大物让在场人无不屏息凝神。
“这是……”
树枝状的鹿角,通体红棕色的毛发,头脸似马非马,尾巴雪白,眼尖的已经认出此物乃是獲鹿!
獲鹿据说是神兽‘四不像’繁衍的产物,非常罕见。
天启帝目光晦暗,蠕动的嘴角霎时抿成一条线,朝臣神色各异,互相探看不敢作声。
獲鹿罕见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獲鹿还是大魏皇权的另一种象征。
相传大魏的开国之君就曾亲自捕获一只獲鹿,而后群雄追随,创下百年基业。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獲鹿只有皇帝还有皇储才有资格猎,獲鹿难遇,皇储能遇到獲鹿证明此人更是天命所归。
此时的嬴昱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这玩意儿怎会凭空出现!!?
下山之前他明明叫人数过猎了多少猎物,根本不可能有獲鹿,就算被他碰上,他也不会蠢到把这东西丢到父皇面前。
太子诸王从小便要学习祖训,他们入太学的第一堂课,太师就给他们讲了高祖捕杀獲鹿,逐鹿中原的故事,捕杀獲鹿等同于对皇权流露垂涎之色,这下他可以肯定是有人想陷害他。
“父皇,此物并非儿臣所猎,随儿臣一道狩猎的人都可以作证!”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凭这点就想陷害他?!
恭王一组的人全都跪在地上,边角上最不起眼的嬴陆离屈着‘不便’的腿脚,比别人动作慢一些。
“秋山上还有獲鹿?”天启帝面上无多大波澜,锐眼一扫。
立即有人回禀:“启禀陛下,秋山与群山相连,野生物种越境闯进秋山也不无可能。”
天启帝目光投射在恭王身上,同时太子嬴奕和皇后也将警惕的目光投射在恭王身上。
恭王一组的人虽说都能作证獲鹿并非嬴昱所猎,但实际是不是嬴昱猎的,对疑心深重的人来讲,都不可尽信。
“派人去查查怎么回事。”天启帝生性多疑,淡淡的下令。
父皇没定他的罪,嬴昱高悬的心放回原位,只要父皇去查,就一定能查清此事与他无关!
方才气氛紧张,尤妙人屏住呼吸,这会子终于可以将那口气呼出来了。
她预想的不错,秋猎果不其然会发生许多让人提心吊胆的事情。
这次的秋猎,她前世没有经历过,对于此间将会发生何事,她也难以预料。
不过从恭王的反应来看,他的确被吓得不轻,捕杀獲鹿应当与他无关,那……
尤妙人瞟了嬴陆离一眼,而后又很快将眼睛移开,假装不是在怀疑他!
前世嬴陆离多处在被动局面,总是太子和其他皇子排挤打压他,甚至暗害他也不在少数,这一世这么早嬴陆离便开始主动出击了。
尤妙人在脑中快速过滤,嬴陆离背后到底有多大的势力,这么早开始算计太子和恭王,万一他没算准,陷害恭王被皇帝查到,而他羽翼未丰,先遭太子和恭王报复,她会不会受到牵连还没离开上京就先把命丢了……
尤妙人咬住下唇,突然比方才更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