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也不是白效力,若在下的指导有成效,月娘可少不了要给在下一份酬劳。”凡是名满天下的大师,都是千金难聘,尤妙人打着主意要在这‘莺歌燕舞’里捞点银钱。她爹爹撑着整个从平侯府,府中并不奢靡,她嫁进宁王府,一应吃穿用度都是花的嬴陆离的钱,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决心这辈子要逃离嬴陆离,那她才不要落到最后卷着嬴陆离的钱跑路的丢人窘境!月娘越发觉得尤妙人有趣,竟也不待多言,就同意了让她明日就来‘莺歌燕舞’试着指导编舞。
雅间并不怎么隔音,楼下的鼓乐歌舞声,隔壁间赌牌、饮酒作乐的声音掺杂。
尤妙人指尖沾了一点茶水,将窗户纸戳开一个小洞,正见薛嵩宽衣博带,半袒着胸膛懒散卧坐,与另外三位同样装束的贵族公子哥围桌开骰,陪坐的美人解语,适时斟酒投喂。
尤妙人叫高长君过来瞧,高长君认出跟薛嵩混在一起的那三个人,正是那日拦住自己去路,纠缠她,让她摘下幂篱给他们瞧瞧的纨绔子弟。
“灵儿,多谢你让我看清这人的真面目,回去我便将今日所见告诉爹爹,让爹爹想办法退了这门婚事。”嫁人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高长君不敢想她若稀里糊涂嫁给薛嵩,婚后她将面临何种境地。
尤妙人重活一世再次见到薛嵩,恨不能将他狠揍一顿替安安出前世的恶气!
“咱回头找机会报仇。”尤妙人说这话时像个小地痞。
高长君发现成婚后的尤妙人跟之前有很大的不同,现在的她更大胆,做事更果决,还有点……睚眦必报?曾经的她,大概会如她一般能忍则忍,不出头、不争抢,即便心中愤愤不平,最后也会以不伤体面的方式结束争端。
尤妙人想的却是她前世那么憋屈,明明努力想要安稳度日,最后还是落得惨死的下场,这一世她不要那么憋屈,心里想做什么她就去做。
‘莺歌燕舞’主楼呈弧形分布,楼上雅间需从背面进入房间,每个单独的房间推开窗户便能更直观的欣赏台下舞姬的舞姿,这样的楼形设计不仅让主楼更显宏大,而且独立的空间感更强,也更安全。
楼下忽然鼓声大震,尤妙人和高长君被吸引过来,坐在靠窗的小几旁朝外面看去,两名舞姬手执宝剑,顺着铺好的红绸从空中飞下来,引来众人欢呼。
大魏朝时兴剑器舞、胡旋舞,以及与佛教文化相关的菩萨蛮舞、天竺舞、敦煌飞天舞,宫廷夜宴时还有大型乐舞。经过几朝几代的延续,这些舞种在北方已经到达了巅峰。
大魏朝的贵族女子大都以琴棋书画、女工针线、插花烹茶相互较量,只有出身低微的乐籍女子才会学跳舞,抚弄琵琶、阮、箜篌等乐器。
照理来说,似尤妙人和高长君这般的深闺小姐,是难得一见如此乐舞翩飞的场面的。然尤妙人幼时曾随父亲下过南朝,南边的大晋国思想文化更加开放,无论贵族女子还是平民女子若是喜欢跳舞都可以学。
南国的舞蹈与北国的舞蹈大有不同,北国偏向武舞,舞动时需要力道推动,南国偏向文舞,舞动时更重技巧,因此在南国长期学跳舞的女子,不仅要身段柔软,还要腰臀比例完美、脖颈修长、肩背线条流畅,这样舞蹈的动作才能得形神兼备的要领。
尤妙人幼时曾经也跟南国人学过跳舞,这事儿只有她爹爹和一位告老归乡的老嬷嬷知道。
尤妙人看着大台中央‘一舞剑器动四方’的舞姬,不禁想到前世一年之后,武舞逐渐式微,南国的文舞开始在北国盛行。
正出神,台上一舞终了,舞姬们谢幕退场。
“安安,我出去一下,你在房间里等我片刻。”尤妙人目光追随着舞姬离去的方向,打开房间门,顺着方向追过去。
她学男子走路学的有八分像,又戴着面具,不靠近她,不听她说话,旁人看不出她是女子,似她这般的浪荡公子在廊上游走并未引起人过多注意。
她悄然跟进了舞姬们平日梳妆练舞的后宅。
斜倚在房檐下,不远处舞姬们还在辛勤排练新舞。
“我说姑娘们,倒是拿出点儿新鲜劲儿来,没瞧见底下的爷儿们越看越没劲儿了吗?”月娘扭腰在她们面前走过,近日‘莺歌燕舞’出的新舞是越来越撑不起场面了。开场能引来欢呼,看到最后没看到新花样,那些公子哥乏味的表情月娘在楼上看的最是清楚。
“月娘别光说我们呀!舞乐可是师傅们编的。”一女子转眉娇嗔,要责怪那人人都有份。
月娘气不打一处来,‘莺歌燕舞’里请的都是名扬天下的大师,无论技法多么高超,也总有看腻的时候,来‘莺歌燕舞’消遣的那些贵族,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什么没见过?想让他们保持新鲜感本就不易。
月娘在心里琢磨着,若不然去民间寻些新奇的舞乐,好让这些个贪图新鲜感的男人换换口味?
“姑娘们的舞姿甚妙,大师们的技艺也可堪流芳百世,在下瞧着十分赏心悦目呢!”尤妙人双臂环抱在前胸,唇边挂着痞笑。
突来的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引了过去。
月娘瞧见是她,没怪罪她私闯后宅,反而含笑热情迎上来,“公子来的少,尤把玛瑙当宝石,而对每日冠珠佩玉的人来讲,玛瑙就不足为奇了。”
“玛瑙虽不足为奇,但宝石就是宝石,它本身的价值不会变!”就像北国的武舞和南国的文舞,本无高低贵贱,只是因时因势地位有所差别,尤妙人与月娘对视,“既然玛瑙不足为奇,那便去寻青金、绿松、蓝田,万物造化,大自然鬼斧神工,总有一颗新的宝石能令人啧啧称奇。”
月娘听到这里,脸上浮现一抹诧异,不太确定道:“公子莫不是要给奴家出主意,何处可寻这令人称奇的宝石?”
“《绿腰》《采薇》和《桃花面》可有姑娘会跳?”尤妙人随月娘走到众姑娘面前。
乐籍女子从小就跟着师傅学习各类舞蹈,《绿腰》《采薇》都是学习软舞的基本功,只不过以柔为主的软舞并不是大魏朝的主流。
“《绿腰》《采薇》再寻常不过,哪有爷没看过《绿腰》《采薇》。”月娘摇头轻笑,不以为然。
尤妙人接着道:“只要会跳《绿腰》和《采薇》,那重新编舞编曲将南国的文舞融入北国的武舞应当不成问题。”
月娘听出了点意思,文舞和武舞向来界限分明,就如大魏和大晋以长江为界,隔水而治,互不侵扰,此前从未有人将二者融会贯通,这倒是个新奇的想法。
“奴家这楼里可没精通南国舞乐的大师,若要寻一位这样的大师回来,怕是要费些功夫。”月娘不否认她的主意相当不错,只不过实施起来有些麻烦。
“不费功夫,在月娘寻到大师之前,在下可以为姑娘们提供一些指导。”这便是尤妙人此番追过来的目的。
月娘眼神深长,在她身上打量,见她态度认真,不是在闹着玩儿,她倒不好对她tຊ敷衍了事了。
“公子身份贵重,日后这‘莺歌燕舞’还是少来为妙。”月娘最后提点她,清贵人家最重家世清白,更何况她还是女子。
“在下也不是白效力,若在下的指导有成效,月娘可少不了要给在下一份酬劳。”凡是名满天下的大师,都是千金难聘,尤妙人打着主意要在这‘莺歌燕舞’里捞点银钱。
她爹爹撑着整个从平侯府,府中并不奢靡,她嫁进宁王府,一应吃穿用度都是花的嬴陆离的钱,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决心这辈子要逃离嬴陆离,那她才不要落到最后卷着嬴陆离的钱跑路的丢人窘境!
月娘越发觉得尤妙人有趣,竟也不待多言,就同意了让她明日就来‘莺歌燕舞’试着指导编舞。
谈妥此事,尤妙人回到刚才的房间。
时辰不早了,她跟高长君悄悄回到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