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是谁?是当初骗他死去的初恋,还是定居在新西兰的那个她在意的人?听男人说这个月都在国内,那他很有可能长期居住在国外。梁辛西的花边绯闻出来时,她曾心生担忧地问过亓令邬,问他新西兰能否看见她的新闻,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亓令邬至今记忆犹新。他们进入电梯,梁辛西依旧赖在他怀里不肯露面。看这状态,亓令邬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他垂着眼眸望向怀里的人,心中涌起一波激烈的潮水,它们失控翻滚着,掀起惊涛骇浪,高高卷起再重重砸向他的心脏。
梁辛西做了一整晚梦,居然梦见自己在长江大桥上空飞翔,她正扑闪着翅膀俯视大桥上急驰而过的车辆,便被手机急促的振动声惊醒。
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让她出门,说在小区外面了。她顾不得清嗓子,告诉那人他在某某酒店某某房间,直接过来找她。
挂断电话她又翻了个身,刚才梦到哪里,好像是在桥上看风景。她回想画面,一步步引自己再次入梦。
她时长梦见十五岁前住的那个老房子,尤其是院子里种的一颗枣树,她印象深刻。小时候考试没考好,她会被妈妈罚在树下跪着,厨房的窗户正对枣树,玻璃后站着正在做饭的爸爸。他也不说话,只是装作忙碌,在水池边洗洗刷刷。
梁辛西跪在泥地里,红着眼睛向窗内的人求助,可他从不正视她的目光,忙完厨房里的事便走了,眼神那样冷漠,就仿佛在树下跪着的人不是他的小孩。
那会梁许鄞在寄宿,对家里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每次回家都能从她的神情里猜出一二,为此少不了跟家里吵架。她读书没有哥哥好,爸妈便时常用成绩鞭策、打压她,就好像她考不到年级前三就犯了滔天大罪,会被处死那样严重。
到了高中,她精神衰弱,连吃了大半年安神醒脑的药,一度以为这一生便这样结束了。
高考前的一个周六,梁许鄞开车带她去了海边,她坐在海滩上发了一整天的呆。哥哥也不说话,买了一堆饮料和零食陪着她。他特意关闭手机,与家里人断联,将这一天的时间尽数交给他的好妹妹。
他说了这样一句话:“辛子,我不管未来家里人如何对待我们,哥哥永远都是你的退路。按照你的节奏来,就算淋着暴雨,踩着荆棘,哥哥也一定带你看到曙光。”
他的眼球明亮到几近透明,梁辛西看见里面滚动着巨大的火球,在海水晕染下越烧越旺,就如同他们的未来,炽热的、滚烫的,能够燃尽一整片广阔原野。
如果没有梁许鄞的鼓励和陪伴,她不知道会在哪一步摔跤,从此一蹶不振。
而此刻她张开巨大的翅膀,自由盘旋在一望无际的长江上,希望就如同从东方缓缓升起的烈阳,照亮大半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断往前延展,向她呈现出越来越清晰的理想蓝图。
直至敲门声将她从梦中惊醒,她揉着眼睛爬起来去开门,走路上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光着脚悬在空中。
门打开,面前站着一位身穿棕色大衣的巨人。
窗帘没拉,眼前一片黑。梁辛西朦朦胧胧地仰头看他,好不容易凑近看清他的面部轮廓,对上他凛然如清冷新月的瞳孔时不禁心颤。
“亓?”
她转身去床上拿手机,发现九点半跟他有过一次通话。这才惊醒,那会她脑袋昏沉,压根没意识到电话那头是谁,便将酒店地址和房间号报过去了。
她蓬头垢面,脸没洗牙没刷,说是刚从垃圾桶爬出来都有人信。好在梁辛西的偶像包袱没那么重,笑着请他进去坐。
亓令邬望见她手上缠着纱布,没来得及问她就溜去洗手间了。
他买了早饭带过来,绕了一圈发现没地方放,桌上全是她的私人物品,零零碎碎堆得到处都是。耐着性子理出一片空桌,勉强能放下袋子。
他不知道梁辛西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来住酒店干嘛。等她洗漱的间隙,他回了几个工作短信,亓慕归帮着客户不停催单,又要他抽空再帮设计部小川改个稿子。本来工作就忙,哪还有空帮她指导新人,直接回个“开掉,换人”,然后锁屏手机放回口袋。
梁辛西敷着面膜出来,坐在镜子前让亓令邬帮忙拿一下沙发上的化妆包。有两个包并排摆在一起,亓令邬随手递了一个过去,结果被告知这个是放内衣的包,梁辛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让换一个。他也不说话,换了个包递给她。
梁辛西拉开拉链,从包里取出不同颜色的瓶瓶罐罐,挤出一点抹到脸上,不断用化妆棉拍打,眼看着她换了一瓶又一瓶,上脸后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亓令邬坐在床沿等她,见她手上纱布垂落一角,想着帮忙重新系好,可她一刻不停地取出罐子再塞回罐子,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个想法只好作罢。
她取出口红准备画个微笑唇,旁边的人急忙喊停:“先吃早饭吧,吃完再涂。”
亓令邬抓着她手腕,粗糙的指尖压得她皮肤一阵刺痛。梁辛西笑了笑,用另一只手覆上他手背,有意蹭了蹭,分明就是在揩油。
“好呀,那我就尝一尝亓少爷特意给我买的爱心早餐吧。”
她甩了甩头发,婀娜多姿地坐去桌旁,打开袋子取出食物。亓令邬买了生煎包、黑米粥还有两个茶叶蛋,摸着还是热乎的。拆开醋包倒在盒子里,夹起包子蘸汁吃,她竖起大拇指,表示包子的味道太赞了。
亓令邬盯着手背看了看,仿佛皮肤上还残存着她的余温。暖气开太足,亓令邬穿着大衣有些热,他扯了扯衣领,脱下外套挂在一旁,里面是一件浅褐色的毛衣,贴身包裹着他结实的肌肉,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
梁辛西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欣赏还有少许玩味,不得不说这男人样貌冷酷了些,但审美是极好的,这一套衣服穿在身上衬得他柔和又温润,眼底凌厉都少了三分。
“你来找我有事啊?”她擦去唇边油渍,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
亓令邬扯开窗帘一角,刺眼的光芒从窗外穿入,在他侧面轮廓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仍旧看不清他的眼睛,但隐约有清寒之光向外发散,堵得梁辛西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昨晚给你发了短信,没看?”他声音冷冷的,似乎在抱怨梁辛西的粗心。
梁辛西系上袋子扔进垃圾桶,拍拍手笑回:“看了,当然看了,你给我发的短信我都第一时间点开的。你来帮我搬家嘛,对吧,再等我一会儿哈,我收拾下就出发。”
她去洗手间涂好口红,给梁许鄞发了消息:“哥,妈还在我家吗?”
“她昨晚就回去了,到家的时候她给我发了短信,还说她以后不管你了,叫你也别去找她。”梁许鄞很快回复。
梁辛西冷笑:“我找她?做梦吧。她不管我最好,我巴不得她早点说这句话。”
她收拾好东西,从衣架上替亓令邬取下大衣,笑意盈盈:“走吧少爷,等会要辛苦你帮我搬行李箱了哦!”
她的笑容仿佛精心训练过一般,笑得恰到好处,正因为这要命的恰到好处,深深刺痛了亓令邬的心。在她眼里,他还是与旁人一样,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起码面对他时,梁辛西依旧紧紧戴着那该死的面具。
什么时候她才能卸下伪装,用最真实的情感面对他?
亓令邬穿好衣服,拎着她的包走出房间,全程沉默不语。
两个人站在电梯前等候,有不少人从另一边走廊出来,向着他们的方向而来。亓令邬的手机在裤子口袋里振动,他正要掏出查看,怀里突然一暖,低头看见梁辛西紧紧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不时扯着他的大衣,有意遮挡容貌。
梁辛西压低声音:“帮我看着路,我、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几个男人站在一旁热切交流,有个人站在最后面举着手机打电话,走廊很安静,能清楚听见他在说的话。
“财产分配按照你的来就行,离婚协议签好后寄过来,我这个月都在国内,暂时不回去。”
他的声音如利刃一下又一下刺入梁辛西的心,亓令邬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
他转头看了一眼男人,清爽短发,戴一副银框眼镜,面容清俊,瞳孔幽深,黑色西装剪裁得体,身形挺拔,举止斯文,手提商务包,皮鞋擦得锃亮。他很年轻,与之前在音乐餐厅见到的稍微年长的男人截然不同,他的生命力明显旺盛许多。
亓令邬有预感,这个男人一定认识梁辛西,而此刻她并不想被他认出,甚至没有与这人打招呼的勇气。
那他是谁?是当初骗他死去的初恋,还是定居在新西兰的那个她在意的人?
听男人说这个月都在国内,那他很有可能长期居住在国外。梁辛西的花边绯闻出来时,她曾心生担忧地问过亓令邬,问他新西兰能否看见她的新闻,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亓令邬至今记忆犹新。
他们进入电梯,梁辛西依旧赖在他怀里不肯露面。看这状态,亓令邬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他垂着眼眸望向怀里的人,心中涌起一波激烈的潮水,它们失控翻滚着,掀起惊涛骇浪,高高卷起再重重砸向他的心脏。
亓令邬呼吸困难,周边氧气似要在此刻消失殆尽,他攥着掌心,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汹涌波涛。
傻子,慌了吧,你注定输得体无完肤。他长呼一口气,单方面宣告这场赌局的结果。
输就输吧,他咎由自取。
他伸手揽住梁辛西的腰,扣着她的手背用力往怀里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