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管说。”江明珠淡淡道,“知道什么都可以说出来。”小丫鬟还是闪闪躲躲不敢说的样子。老公爷不耐烦了,一拍桌子,怒声道:“让你说你就说,不说立刻拉出去打死!”小丫鬟这才似怕极了般,“是因为……因为大夫人,大夫人知道了郡主的秘密,郡主才要杀了大夫人!”三双眼睛再次盯住了江明珠。江明珠瞬间就明白了邹氏这一出苦肉计的目的。但她又有些想不明白,老国公夫妻俩知道安乐郡主跟五皇子之间的那点子事,温崇楼也不是个傻子,自然也是知道的,邹氏让小丫鬟将这事儿抖落出来,有什么用?
三双眼睛重又落到江明珠脸上。
江明珠并没有慌,她甚至还弯唇笑了笑,“你是说,我拿住了你的爹娘侄子,逼迫你给大夫人下药?”
小丫鬟缩成一团,不住磕头,“郡主您饶了奴婢的家人吧,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奴婢全都做了,谁知大夫人却没死,奴婢失败了,奴婢该死,但奴婢的家人,他们什么都没做……求郡主饶了他们吧!”
江明月端坐着,并没有阻止小丫鬟说话,等她说完了,她才接着问,“既是我吩咐你做的,那么你告诉国公爷与老夫人,我是如何吩咐你的?我院子里的人除了今晚去了趟长公主府,便再没有人出过府,又是谁去捉了你爹娘侄子?”
小丫鬟牙齿打颤,“是,是沉香榭的一个姐姐跟我说的,毒药也是她拿给我的。我爹娘侄子是昨日被人绑走的,昨儿沉香榭没人出府,但,但沉香榭里钱婆子的小儿子却是出了府的。”
江明月点头,“没错,昨儿我让他去买了海棠糕——你既怀疑是我指使钱家小子做的,这倒也好办。”
她转头看向温崇楼,温声询问,“能叫钱家小子过来吗?或者世子爷派人去问问他,昨儿前去买海棠糕经过了哪些地方,见了些什么人。他一个外院跑腿的,可有能耐使得动什么人?”
温崇楼点头应了,起身往外面走去——他的长随平旺就等在门外。
“好,我们接着说——”江明月继续道,“你说是沉香榭的人拿了毒药给你,可对?”
“没错,就是沉香榭的姐姐拿给我的。”
“回答的这么肯定,我猜,倘若我让人将沉香榭的丫鬟婆子都唤来,你定能认出给你毒药的人吧?”江明月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正等着我这么做?”
不管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人,江明月都不可能真将人全部唤过来,以此来证明自已的清白。因为根本证明不了——倘若真有这么个人,她就更说不清了。便是没有那么个人,这个丫鬟她必然也会咬住一个人,硬将污水泼到她身上来!
江明珠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果然那丫鬟闻言,身体便僵了一僵。她干巴巴的说,“奴婢……奴婢敢跟她对峙,就是郡主您让奴婢害大夫人的。”
她的反应都被国公爷与老夫人看在眼中,两人都皱起了眉头,却也没出声,只望向重新落座的温崇楼。
温崇楼:……
都看他作甚?这时候他能说什么?
倒是也可以说的,他在这奇怪的气氛中清了清嗓子,“已经吩咐人去找钱家小子了。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江明珠看向他。
国公爷夫妻俩也看向他。
他那话,到底是说钱家小子出府这一路总会留下痕迹,还是疑心她害了邹氏总会露出痕迹?
温崇楼也从这齐刷刷的注视中,察觉到自已那话似有歧义。
他张了张嘴。
算了,随他们怎么想吧。
他收回视线,目光冷凛的盯着地上的小丫鬟,“阖府上下谁不知大夫人对郡主颇多照顾,你口口声声郡主害人,我且问你,郡主为何要大夫人?”
小丫鬟又是一抖,“奴婢……奴婢不知道。”
她飞快的又看了江明珠一眼,那眼神里满是畏惧绝望,一副“我知道但是我不敢说”的模样。
“你只管说。”江明珠淡淡道,“知道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小丫鬟还是闪闪躲躲不敢说的样子。
老公爷不耐烦了,一拍桌子,怒声道:“让你说你就说,不说立刻拉出去打死!”
小丫鬟这才似怕极了般,“是因为……因为大夫人,大夫人知道了郡主的秘密,郡主才要杀了大夫人!”
三双眼睛再次盯住了江明珠。
江明珠瞬间就明白了邹氏这一出苦肉计的目的。
但她又有些想不明白,老国公夫妻俩知道安乐郡主跟五皇子之间的那点子事,温崇楼也不是个傻子,自然也是知道的,邹氏让小丫鬟将这事儿抖落出来,有什么用?
甚至不惜对自已用上砒霜那等毒物,她是真不怕万一剂量掌握不好,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下了这样的血本,总要得到很多回报才不枉她拿自已来算计。
江明珠顶着三双目光的炯炯注视,沉声问道:“我的什么秘密被大夫人知道了?”
小丫鬟仿佛豁出去了,猛地抬起发红的眼眶,“郡主您与五皇子有私情的事,大夫人知道了,并且大夫人还被五皇子胁迫,要求大夫人私底下为你们传递东西!大夫人知道这样不对,私下里劝了您多次,谁知您不但不听,反而担心大夫人将你们二人的事告知世子爷,所以狠心对大夫人下手了……”
“放肆!”老公爷气的双目通红,浑身颤抖!
儿子的耻辱,就被这么个小丫鬟这般毫无遮拦的说了出来!
但凡是个男人,都绝对忍受不了!
老公爷气腾腾的去看自已儿子,却见他仿若未闻般,神色不见丝毫变化,顿时气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温崇楼还没说话,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激动的老公爷肩头上,“你闭嘴!”
老公爷不服气,还想嚷嚷,老夫人只盯着他。不过两息,老侯爷就蔫了。
“行,我不说话总行了吧。”
老夫人这才收回目光,转而冷冷看着跪地的小丫鬟,“什么时候,主子这样大的秘密,都能被你这么个三等丫鬟知道了?说罢,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老夫人虽久不理事,但并不代表她没了管家理事的本事。
小丫鬟嘴硬道:“这些都是沉香榭给我毒药的那位姐姐说的,奴婢说了,可以跟那个姐姐对峙!”
江明珠轻笑出声,“我与五皇子自小一起长大,若没有意外,待我十八岁时,陛下会赐婚——如果你指的是这件事,那么京中权贵都知道的事儿,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要杀人灭口?”
她江明珠一开始不知道安乐郡主与五皇子的事,是因为她从未走进过京中权贵这个圈子。
“与世子爷成亲后,我从未私下里收过五皇子的任何东西。”江明珠神色坦荡的看向温崇楼三人,“我也从未让大嫂帮我送东西给五皇子——男女授受不亲,礼也。我再如何愚钝,也知道这一点。”
三十七章 黑手
江明珠知道,老国公夫妻与温崇楼对安乐郡主与五皇子之间的事,是心有芥蒂的。
与其一直留着这个隐患,不如她亲手来戳破它。
将事情明明白白摆在台面上,摊开了说清楚讲明白,也好过有心人一直拿这件事来算计,便是算计不到什么,只每每提起这么一件事,都让人如鲠在喉,极不舒服。
想到这一点,江明珠忽然就明白了——邹氏这番算计,看似不能伤她筋动她骨,却会令老国公夫妻以及温崇楼对她芥蒂更深。
更何况,一个私德有亏的母亲,如何能抚养好孩子?
邹氏要她在靖国公府孤立无援。
老公爷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温崇楼。
温崇楼微点了点头,自安乐郡主嫁入国公府后,为防止她想不开,或伤害自已,或伤害腹中胎儿,他都安排了人手暗中盯着的。
安乐郡主的确没有往外面送过任何东西。
倒是大嫂,的确带了两回东西来,不过都是些吃食罢了。
父子俩的互动,老夫人也看在了眼里。
她暗暗松了口气,随即目光凌厉的盯住小丫鬟,“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陷害世子夫人的?”
小丫鬟不敢置信般看着老夫人,“老夫人,奴婢没有说谎,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可以跟任何人对峙……郡主她,她跟五皇子绝对不清白!”
江明珠轻笑一声:“你知道攀诬皇族是什么罪名吗?”
小丫鬟愣了片刻,很快便惊出了满脸冷汗。
“诛九族。”江明珠好心告诉她答案,“你千方百计想要保住的家人,一个也保不住。”
小丫鬟怔怔的看着她,两行眼泪缓缓落下来。
她嘴唇颤抖的厉害,那豁出去的勇气似被人戳破了气的河豚般,她委顿在地,哀哀的流了一会眼泪。忽的从地上爬起来,一头撞到花厅里的柱子上。
没人拦着她。
江明珠也并不惊讶。
温崇楼第一反应便是看向她,见她神色平静的看着那丫鬟头破血流,缓缓倒地,仿佛是早已见惯了生死,没有露出一星半点惊慌或害怕来。
她眸色清明又坦荡,“她这样,算是畏罪自尽吧?”
温崇楼沉静的眼眸也看着她,“算。”
“虽如此,却也不能完全证明我的清白。”江明珠说,“我认为,世子爷有必要让人走一趟沉香榭。”
老公爷不停给儿子使眼色,那意思是催促他赶紧让人去搜查沉香榭。
老夫人神色有些疲倦,瞧见老公爷的动作,想了想,并未出声阻止。
她就这两个儿媳妇,其中一个想要毒杀另一个,倘若不查清楚,不说传出去后靖国公府会被人如何议论,便是这两个儿媳妇,只怕以后也不能心无芥蒂的生活在同一个府邸里头。
因此,她是赞成搜查沉香榭的。
……
花厅的消息很快传到邹氏耳中,邹氏本就苍白的一张脸此时更是白的像鬼。
她紧紧捏着被子的手青筋毕现。
最后,她终是闭了闭眼,“这一局,是我败了。”
她原计划腹泻个两日,让自已看起来虚弱的不能理事。马上就是阿蛮的满月宴,她若称病卧床,国公府没有一个能拿的出手的——老夫人体弱,一场宴会下来根本撑不住。二房杨氏更别提了,她之前掌家待客时闹的笑话到如今都还被人津津乐道呢。三房卢氏见人眼神都要闪躲,这般小家子气,能主个什么事儿?
还剩一个安乐郡主,别说她身体弱,就她那不通世俗的性子,出去怕也只有得罪人的份儿。
到时候,她再“撑着病体”,为国公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对比不通人情事故的安乐郡主,众人能不知道谁才是个好的?如此既踩了安乐郡主,又为自已博得个好名声,日后小阿蛮跟着自已这样的母亲,旁人怎会不高看他一眼?
然而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她现在这身体,满月宴那日,是绝对没办法出席的,更别提招待客人。
而这一切,都是背后那只黑手搞的鬼!
邹氏霍地睁开眼来,低声吩咐道:“给我好好查,到底是谁换了那药?”
云巧战战兢兢,“那丫鬟已经死了,只怕是……不好查。”
她也很害怕啊,原本只是腹泻的药,却竟被人换成了砒霜。
幸而那海棠糕大夫人用的少,倘若再多吃一块,只怕神仙也很难将大夫人救回来。
这是有人要趁机杀了大夫人!
“夫人,定是有人察觉到了您的计划。”云巧捏着手心,焦急说道:“那人将计就计,换了您的药,怕是想真的置你于死地,而后嫁祸给沉香榭那边!咱们若不将人此人揪出来,日后定然提心吊胆,谁知道那人还会有什么手段……”
还有一个隐患云巧没说——那人洞悉了自家夫人的目的,手上会不会拿捏住夫人的什么把柄?
云巧越想越是心惊。
云巧能想到的,邹氏又怎会想不到。
她脸色数变,“会不会是沉香榭的……”
但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已的猜测,“应该不是,她才嫁进来,身边心腹又早已经赶了出去,她的手伸不到听雨轩来!”
这点自信,邹氏还是有的。
“既不是她,还能是谁?”云巧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其他人来。
大夫人一嫁进来就开始帮着老夫人管家,到后来老夫人完全放手,虽则大爷去世时,二房趁机跳出来闹腾了些日子,但后来还是乖乖将中馈还了回来,且国公府人口相对简单,大夫人平日里也是与人为善,便连最爱挑人刺的二老夫人,也只能拿大夫人命硬克夫这话来说嘴。
那要害大夫人的人到底是谁?!
云巧还有一个担心:“现在世子爷已经让人去搜查沉香榭了,如果查不出什么来,今日这事,老夫人他们会不会疑心到您身上?”
这点邹氏倒不担心,“我毕竟是受害者,况且也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我……”
她咬了咬唇,“我得赶紧好起来,绝不能让小阿蛮的满月宴成为满京都城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