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慈!”见巫冬九面露恼色,巫慈恢复正经模样。他重新坐回原位,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杯沿。巫冬九视线匆匆从他的手指滑过,最终落在不远处的河面之上。茶楼坐落于河岸,河面上乌篷慢慢悠悠地划过,泛起的涟漪宛如有序的波纹,一层一层地向远方散开。巫冬九坐在茶楼外的树荫下,前方是静谧温和的长河,身后是热闹燥热的大堂。她和巫慈并排而坐,安宁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弥漫开来。“巫慈。”巫冬九将巫慈手里的杯子夺过来,学着他的模样把玩,“那……你和尹荀,谁更胜一筹?”
之所以被称作寒刀, 是因为他在寒冷的冬天里被捡到,那人又期望将他培养成一把没有感情的、锋利的刀。
他执行过许多次任务,有时和尹漾合作, 有时和尹荀一起。尹漾武力不容小觑,但他心高气傲, 最容易被人惹怒, 之后便会自乱阵脚, 被人瞬间击败。
可尹荀不同, 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 躲在暗处观察敌方的走向, 拿捏他们的心思。先从脆弱的内心击碎他们,最后再一点一点玩弄他们,直到他们忍受不住自尽, 是极其恶心的手法。
寒刀最厌恶尹荀, 他最是阴险, 也最是难对付。
可或许他也得感激尹荀, 若是没有他和尹漾的存在,或许他早就死在各种任务里。毕竟为了在临天门内、在他们两人手下活着不受屈辱,他也在不断地、不断地逼迫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轻易将两人踩在地上。
带他回临天门的那人对寒刀期望极大, 亲自教导、训练他,告诉他如何在临天门生存。对寒刀来说, 他既是他的师父又像他的父亲,至少比巫溪承对他好。
可是一把刀永远只是一把刀, 若是生了锈, 自然而然会被毫不犹豫地舍弃。
任务失败被关在水牢受惩时,尹家两兄弟会借口看望他来落井下石, 反正两人都不安好心。后来他强横起来又会摇着尾巴来奉承他,走狗永远都是走狗。
听着巫慈一口一句“寒刀”,将自己置身事外,仿佛曾经受尽苦难的不是他,他不过是一个旁观者。巫冬九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像有蚂蚁从心头爬过,又疼又痒。她只好默默地将视线从巫慈的脸上移开。
巫冬九心思变化得太过明显,巫慈轻轻一眼就能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他弯腰靠近巫冬九,“是在心疼我吗……”
然而巫慈话还没说完,巫冬九就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准喊那个。”
光是看巫慈的嘴型,她就知道巫慈接下来想要喊她什么。
昨夜巫慈喊了声“宝宝”后,两人便一发不可收拾。他的肩膀和后背现在都还残留着她的牙印和抓痕。
巫慈弯着眼笑看巫冬九,他伸手拉下巫冬九的手腕,笑意盈盈道:“好,那我……”
“巫慈!”
见巫冬九面露恼色,巫慈恢复正经模样。他重新坐回原位,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杯沿。
巫冬九视线匆匆从他的手指滑过,最终落在不远处的河面之上。
茶楼坐落于河岸,河面上乌篷慢慢悠悠地划过,泛起的涟漪宛如有序的波纹,一层一层地向远方散开。巫冬九坐在茶楼外的树荫下,前方是静谧温和的长河,身后是热闹燥热的大堂。
她和巫慈并排而坐,安宁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弥漫开来。
“巫慈。”巫冬九将巫慈手里的杯子夺过来,学着他的模样把玩,“那……你和尹荀,谁更胜一筹?”
巫慈仔细想了一想。
放在前世,他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后,神智早有些不清明。但现在不一样,他看向坐在一旁的巫冬九——他有解药。
然而这次的尹荀,早早就失去最重要的哥哥,成了个没人要的可怜虫。还要被迫看见哥哥的尸体被人糟蹋,就算不疯也迟早被仇恨蒙蔽双眼吧。
巫慈轻笑,伸手调整巫冬九食指的位置,让她抵住杯口,茶杯就能在她手中绕起来。
“那一定是,我。”
茶楼上方的窗户被人毫无征兆地推开,巫慈顺势抬头看去。
巫冬九见状也顺着巫慈的视线抬头看,却被他按住头顶转了回去,随后他直起身道:“阿九在这里先看会话本子吧。”
“我先去……”巫慈含笑看向二楼,“见证某人的忠诚。”
巫冬九摆摆手,就算巫慈不说她也能猜到是谁。
崇蕴站在窗边看向楼下巫慈和巫冬九,心跳如擂鼓。
他甚至没有等太久,就看见巫慈推门进来。他穿着黑色长衣,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整个人瞧起来冷漠不近人情。
“崇蕴,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巫慈面上挂着平日里最清润的笑,看向他的眼里满是温和,若是不知还以为他是名温润的贵公子。可料谁也想不到,看似温柔的他会面不改色、甚至嘴角含笑地断掉银匠人的十根手指,又令人将他的舌头割掉。
——这是背叛的惩罚。崇蕴还记得那时他侧过头笑着对他说。
这是对他的警告,崇蕴很明白。
“巫先生,回到浮沙派我定会好生打探尹荀的下落。”崇蕴努力掩住语气中的焦急,“绝不会辜负巫先生的期待,也不会……也不会背叛您。”
从昨日看见巫慈出现在阿月的家中,崇蕴的心就没有平定下来,巫慈怕是看出来他并没有完全忠诚于他。
“这样啊……”巫慈笑盈盈地看向崇蕴,“看来崇蕴真的很爱你的妻子。啊不对,现在还不是你的妻子,但应该也是迟早之事吧。”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声道:“我曾经见过摇摆不定之人,总想着若是一方倾倒则投靠另一方。这总是让我很苦恼,我一直在想该怎么解决,直到前段日子……”
“巫先生!”
巫慈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就停下来,“我发现他的软肋原来是他的妻子,可是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崇蕴。”巫慈发现崇蕴眼神惊恐地看向他,“你猜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我想他该受到惩戒。”
巫慈没有接话,只是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伸手轻轻拍了崇蕴的肩膀。
“崇蕴不用紧张,先不提你现在并没有妻子,更何况我也知道崇蕴对我一片赤诚之心。”
巫慈走到窗边,看见巫冬九背靠在椅子上。她将话本子高高举在头顶,看累时会将话本子直接盖在脸上假寐。他眼中终于又泛起一丝温度,“对了崇蕴,神医已经被寻见,大概下月底就能到云水城。徐小娘子的眼睛,有望复明了。”
崇蕴就是条野狗,总是拿棍棒敲打他,指不定哪天会狠狠咬伤主人偷跑,所以还得拿着骨头吊着他。
崇蕴僵住的身子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多谢……巫先生。”
“这是我该做的。”巫慈弯眉朝着他微笑。
说完巫慈就往门外走去,就要踏出去时,他微微侧头笑道:“所以崇蕴,哀弄村一事,可就拜托你了。”
阳光透过缝隙落到巫冬九的身上,巫慈在她的身侧站定。
她发尾的丝带有些松散落到地上,巫慈弯腰想要将它重新绑紧,随后就看见巫冬九掀开书的一角,瞧见是他后便坐直身子。
巫慈走到巫冬九的身后,替她松开丝带,卷起头发准备再辫一次。
“巫慈。”巫冬九手指随意地翻动书页,语调懒散,“我在你计划第几环啊?”
巫慈编织着头发的手一顿。
“说带我来到云水城玩,却又让我无意间碰到小偷帮了一把徐月寻,最后到茶楼边等那个崇蕴找你。”
巫冬九转头,麻花辫从巫慈手上滑落,本来编好的辫子再次散开。
“绕那么大弯子你不嫌累吗?”
巫慈手捧住巫冬九的脸颊让她转回去,随后又散开另一边的麻花辫,准备给巫冬九换个新发型。
“就不能直接威胁他吗?”
“不可以。”
巫慈终于舍得出声,“阿九,只有当你触上一个人心底最软处,你才能真正地掌控了他。”
“况且不听话的狗,软硬皆施,你才得以驯服他。”
巫冬九重重叹了口气,“又说大道理,真无趣。”
“我可没有大巫师你那么会掌控人心,我就是个蠢笨的阿九。”
巫慈垂头低低地笑出声,“明明阿九最聪明了。”
巫冬九撇嘴,不想再听巫慈胡乱说话,“你什么时候把头发梳好?”
话音刚落,巫慈就收回手,走到巫冬九对面坐下。
巫冬九有些新奇地触上巫慈给她梳的新发型,垂在耳后的两个圆圆的小丸子。
“阿九。”她抬头看向巫慈,却见他神色肃然道,“你在我的计划之外,也在我的计划之内。”
他想过整个计划都不让阿九参与,可发现那根本就行不通。
巫冬九心思都放在新发型上,听见巫慈这么说,她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将这放在心上。
可是巫慈瞧出来了,阿九很在意。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能说,至少是现在。
*
收到巫慈信后,徐川柏的心情格外激动,将巫神的后代收入麾下的话,他的实力那就远在他的兄长之上,掌门一位就合该给他了!
“最近有寄给阿索卡的信吗?”
那人跪得端正,“不知,取信之人还未回来。”
徐川柏眉头紧皱,“难不成寒刀是发觉了什么?实在不应该啊。”
虽然一直将他关押在地牢,但徐川柏仍然放心不下,“快,推我去地牢瞧瞧他。”
通往地牢的路有两条,一是徐川柏的房间暗道,二是废弃屋院的一口废井。
徐川柏被推着进入阴暗的地牢之中,每次来此他都会不适。地牢潮湿阴暗,散发着浓烈的霉味,该是老鼠最爱待的地方。
“开心吗?我今天又来看你了。”
地牢最内间锁着一名少年,他瞧着也不过十五六岁,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一些伤口化了脓却还没被人处理。
许是数月不见光,他的脸色苍白至极。听见徐川柏的声音,他也只是微微动了动被吊起来的手,其他再无别的动作。
见少年没有反应,徐川柏有些失望。但随后想到什么,又兴奋道:“啊对!那个叫碧珣的少女又给你送信了。想知道她写了什么吗?”
少年猛地抬头,眼神凶狠地盯着他。
徐川柏一瞧,拍着轮椅哈哈大笑,“对对对,这才对味。当初寒刀也是这个眼神,可现在依然乖乖听我的话。”
“想知道她写了什么,那就好好活着。说不定过几天,她就来陪你了。”徐川柏笑得阴险。
“阿索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