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看了眼就要重建好的磨坊,又瞥到闲赋在家的张秀才也在,她心头忽然一动,这就把村长拽了过来。“村长,反正咱这磨坊盖好了也是闲着的,我有个主意,要不就把磨坊改做临时学堂,把孩子们都聚在一起,再请张秀才教他们识字如何?”“也不重于学得多精,只要能不做睁眼瞎,就比他们在村里到处疯玩要强啊。”冯氏语气很是认真。村长一听,顿时吐出了嘴里烟锅子,这法子好,他咋没想到呢!张秀才也不由眼睛发亮。
两大箱子的书,李七巧她们理了快半个时辰,足足有一百多本,且都是纸张极贵的好书。
只是姜家房子太小,弄完后她们又不知该往哪里放了,正觉发愁。
东西两个里屋,都很狭小,堪堪只够睡觉歇息的。
而外屋除了灶台和米缸,余下的地方也不大,若是把书放在此,那可就没地方下脚了。
冯氏不识字,年轻时也吃过没文化的亏,所以对于书籍,那是相当爱惜,舍不得把书堆在屋外。
正纠结时,姜丰年不由感叹:“咱家房子就是太小了,不然也不至于连书都没地方放。”
冯氏眯眼琢磨。
其实家里的银子,盖个新房已是绰绰有余,只是眼下时机不行,突然建盖,实在太过惹眼。
不过这换新房的事,看来也必须尽早提上日程了。
就算没有这些书,一家好几口人,挤在只有俩小屋的房子里,也属实越发不便。
丰年和丰虎两口子,住的屋子本是用一间隔开的。
不仅局促到转身都费劲,而且老大那一半还没窗户通风,隔音就更是差极了。
昨个晚上,姜丰年熄了油灯,本要跟媳妇钻被窝“生”小人儿,谁知“生”到一半,就听姜丰虎在那一头不停咳嗽。
还以为二弟是让自己小声点。
吓得姜丰年一宿没敢再出tຊ声。
结果早上一问,才知丰虎只是咸鱼吃多齁着了,清清嗓子而已。
不过这种尴尬事可不止一回,想来总这样也是麻烦。
冯氏正思忖着,这时,外面忽然传来闹哄哄的动静。
“打起来了嘿嘿!”
“咱们村的孩子,又跟桃源村的孩子干仗了!”丰苗兴冲冲的,甩着衣袖跑进屋。
他抄起一个柴棒子,转身就要出去加入“战局”。
冯氏一把揪住耳朵给他撂倒。
“你个皮猴子,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敢去打仗你试试!”
姜丰年无奈笑笑:“这俩村的孩子们都打几回了,大冷天的,也就你们这年岁的有这精力。”
说起这孩子们干仗的事,也是每年冬天的必备节目了。
桃源村和他们大柳村挨着,就只隔着一条小河。
虽然现在闹了旱灾,那河早就干了,不过以前河水丰盈时,两村也算是同饮一水。
入了冬,孩子们不用再帮家里干农活,常三两结伴在村里疯玩。
两村的孩子们总会碰面,日子久了,小子们又调皮,随便为了什么都能打起“村架”来。
有时是为了抢个玻璃珠子。
有时是为了争两三只小虫。
听丰苗说,这回就因为桃源村的小子们,在河那头,多看了大柳村小子们几眼。
孩子们就为了“你瞅啥”,“瞅你咋地”的几句口角,又打成了一团,桃源村的孩子明显落了下风,有两个的脑袋都被打破流血了。
要不是看自己村的快赢了,小丰苗也不敢拿柴棒去耀武扬威。
这种小事在乡下不值什么,不过偶尔打得狠了,大人们也觉头疼。
冯氏想到家里还有没用完的香灰,这便拿了出去,看看哪个孩子需要止血,好歹也能用上。
她刚一走到磨坊那里,就见八九个小子,正被家里大人拿竹条摁在地上,揍得嗷嗷哭。
有他们大柳村的,也有桃源村的。
村长拿着烟锅子,气得直敲自家外孙:“别人多瞅你两眼能咋的,犯得上给人头都打破吗?我还天天瞅你呢,你咋不敢跟我动手,我看你就是皮紧了,回去让你娘削你!”
“呜呜呜姥爷,求你别告诉我娘,我娘她总拿鞋底子抽我,她那鞋底子还怪臭的,我熏得慌啊……”杨田梅的儿子哇哇大哭,脑门被烟斗敲得通红。
两村的大人们不由哄笑。
村长无奈摊手,敢揭自己老娘的底,看来这顿“鞋底子炒肉”定是免不掉了。
这时,冯氏把香灰递过来,村长只叹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忙就去给受伤的孩子抹上了。
两个村的大人们关系不错,平时赶上秋收或是卖粮食时,还常会互相搭把手。
倒也没为了孩子们的事红脸。
只是大伙发愁,不知该咋制住这些皮小子们。
“这小子真是没个管,越打越皮,我家这个屁股给打开花,下回还照犯。”桃源村的村长摇头道。
“赶紧到春天得了,把我孙子摁在地里帮我插秧,也省得他到处闯祸。”大柳村的刘婆子也叹气。
“要是像人家冯氏家的小丰景,还有李家的小文才那样,能去城里读个私塾就好了,有夫子们看着他们,看他们谁还敢干仗。”
“那可不,只是束脩太贵,咱舍不得掏啊。”
冯氏突然被提及到,也看出大伙都挺羡慕自家,能让孩子念私塾的。
毕竟要不是囊中羞涩,谁乐意让孩子做睁眼瞎。
冯氏看了眼就要重建好的磨坊,又瞥到闲赋在家的张秀才也在,她心头忽然一动,这就把村长拽了过来。
“村长,反正咱这磨坊盖好了也是闲着的,我有个主意,要不就把磨坊改做临时学堂,把孩子们都聚在一起,再请张秀才教他们识字如何?”
“也不重于学得多精,只要能不做睁眼瞎,就比他们在村里到处疯玩要强啊。”冯氏语气很是认真。
村长一听,顿时吐出了嘴里烟锅子,这法子好,他咋没想到呢!
张秀才也不由眼睛发亮。
他拖着瘸腿,忙不迭地点头:“村长叔,这事我乐意做,只要能让我教上几个孩子,有事可做,工钱我都可以不要!”
因为前几年摔断了腿,张秀才处处碰壁,不仅失去了城里教书的营生,回村也干不了农活,已经消沉了好几年。
眼下要是能做教书夫子,好歹也算是没白考过一次功名了。
于是村长立马拍板决定。
“大伙都听我说,冯氏这点子好,咱们就在磨坊办个学堂,想让孩子们认认字的,又或是想拘着他们不闯祸的,都可以送到过来,你们看如何。”
乡亲们顿时高兴坏了。
这敢情好啊,反正大冬天孩子们也是闲得发慌。
这又能识字,又能有人看着他们,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桃源村和大柳村离得近,村长索性就邀桃源村一起,让两村的孩子们可以一块念书。
“这可太好了,既然大柳村都出磨坊和教书先生了,那我们桃源村也不能白占便宜,每个孩子出五十文束脩,算作是给张秀才的辛苦费!”桃源村的村长明事理,主动提出来。
张秀才欢喜得红了脸。
他感激地看向冯氏,还得多谢她出主意。
乡亲们也都忍不住夸冯氏。
“人家的孩子有私塾可念,还能为咱们这么着想,真不愧是咱村小福星的娘!”
“姜老三家的,真是多谢你了啊!”
冯氏抿嘴笑笑:“哪里的话,我家小丰苗也天天乱跑呢,咱村这学堂要真办好,我家也方便了。”
一句话,一下子就把和大伙的距离拉近,乡亲们站在寒风中,笑得脸蛋子发红。
这时有人问了句:“对了村长,那闺女也能进学堂吗,还是只收小子啊。”
村长大手一挥。
“闺女们都能和小子一样下地干活,那又有啥不能一起念书的,咱村不搞轻视丫头那一套,只要愿意,都可以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