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枝也知道是知县大人来了,便赶紧结束洗浴,穿好衣服,从桶中跳出来了。田文骧问她道:“李金枝,大冷天的,你为何早上洗澡?”李金枝惶恐道:“因为……因为好久没洗了,所以……”田文骧道:“换下的旧衣服呢?”田知县这非常平静的一句问话,却彻底打乱了李金枝的阵脚。李金枝东张西望的,竟然不知怎样回答了。“换下的旧衣服去哪儿了,不知道吗?”田知县又催促了一句。李金枝更加涨红了脸,却还是说不出口。
当众人来到李金枝的闺房前,首先见到的,是院中有一面铜盆在呼呼地冒着烟气。走近一看,方知那燃烧物正是绸缎做的衣服。
这些衣服部分已烧成焦灰,但部分还没有烧尽,看来是刚烧起来没多久。
从未燃部分的面料来看,衣服无疑是崭新的。而拨开上层的衣服,更见有女子所穿云头绣花鞋一双,鞋面的大部已经烧着,所幸鞋底还完好。
田文骧赶紧令手下将绣鞋取出,又及时将盆中的火扑灭。此时细观那绣花鞋底,分明见得有新鲜的血迹。
田文骧不禁心头一惊,又令仵作取出《验尸格目》,查看所记载的案发现场的鞋底纹印,发现与眼前这双绣花鞋底的纹印完全吻合,而鞋底的大小更是完全一致。
至此,田文骧对于李金枝作案的怀疑更加确定了,便向家丁询问李金枝的下落。家丁支支吾吾,说李金枝正在屋中洗澡,不便相迎。
“大冬天的早上洗什么澡?”田知县问。
下人哆嗦着,回答不上来。田知县便不再理会他们,兀自带领手下闯进屋中去了。
一进去,见屋内水汽弥漫,几面折叠式屏风围成一圈,隐约可见里面置着一只大木桶,以及一个光着膀子的女人的背影。而此女,自然就是李金枝了。
李金枝也知道是知县大人来了,便赶紧结束洗浴,穿好衣服,从桶中跳出来了。
田文骧问她道:“李金枝,大冷天的,你为何早上洗澡?”
李金枝惶恐道:“因为……因为好久没洗了,所以……”
田文骧道:“换下的旧衣服呢?”
田知县这非常平静的一句问话,却彻底打乱了李金枝的阵脚。李金枝东张西望的,竟然不知怎样回答了。
“换下的旧衣服去哪儿了,不知道吗?”田知县又催促了一句。
李金枝更加涨红了脸,却还是说不出口。
“是不是放在铜盆里烧掉了?”田知县又问。
李金枝终于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田知县冷笑一声,道:“本官来时,就看院中的铜盆里,有衣服鞋子在烧,便将火灭了,衣服鞋子也拿了出来。这些衣服的面料都很昂贵,而且衣服都是崭新的,不知道你烧掉它们的理由何在?”
李金枝满脸通红,道:“衣服不太合身,一时气愤,就把它们烧了。”
田知县将仵作叫上前来,道:“你去量一下李金枝的脚,看看尺寸大小如何。”
仵作道了声“是”,便拿出尺子,走到李金枝面前,将她双脚的大小都量了一遍,得出的数据,与卫扬夫妇洞房中所留的血脚印,以及院中尚未烧尽的那双绣花鞋的大小,是完全一致的。
田知县看到这样的结果,心中对于李金枝的嫌疑不断上升。
“李金枝,你说院中的衣服是因为不合身而烧掉的,但刚才仵作量了你的脚,明明与这双绣鞋的大小差不多,这双鞋子很合脚,而且是新的,你怎么也把它烧掉了?”
李金枝的供述中,漏洞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她弥补了前面一个,后面一个漏洞又显得更加分明了。所以她方才的说谎,反而使她自己陷入了被动。
“好好的鞋子为什么要烧掉?这问题很难回答吗?”田知县又问了一句,但李金枝紧咬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么鞋底的血迹呢,鞋底的血迹又是从哪里来的?“田文骧以更严厉地语气追问道。
此时,沉默已久的李金枝,脸上的肌肉开始微微颤动起来,接着,她便猝不及防地向田文骧说道:“田大人,您不要再问了,卫扬和他的妻子杨淑贞是我杀的。”
田文骧先是一惊,仿佛陌生似地,重新打量了一番这个泼辣而凶狠的女人,这才让衙役将其绑了起来。
“凶器扔哪儿了?”田文骧又问。
李金枝道:“埋在后院的桂花树下了。”
田文骧道:“带我过去。”
于是,李金枝便由两名衙役押着,走在前头,准备去后院了。
几个家丁围了过来,不断叫着“大小姐”,“大小姐”,有几个心软的,还流下了眼泪。然而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知县大人在前,谁又敢造次呢,便只好眼睁睁看着李金枝,被衙役们押往后院去了。
到了后院,来到李金枝指定的那棵桂花树下,一名衙役开始往下掘土。与此同时,田文骧又向李金枝问起作案的动机与过程来。
走到这一步,李金枝也不想再打算隐瞒什么了,便将田知县所问,都原原本本本地供述清楚了。
据李金枝所言,她之所以要杀卫扬与杨淑贞的原因,并不复杂,就是因为她将卫扬与杨淑贞的结合,视作“变心”,而对于杨淑贞,她又以“救命恩人”自居,无法忍受杨淑贞这个自己救回来的女人,竟然跟自己心爱的男人走到一起,她又将此视作“背叛”。
“卫扬与杨淑贞不是也有苦衷吗?”田知县替死者说话道,“他俩不是指腹为婚的夫妻吗?虽说抛弃你,而走到了一起,对你来说是有些残酷,但不能绝对地说,这是‘变心’与‘背叛’吧?”
面对田知县的反问,李金枝把头一低,不再回答。
此时,桂花树下的凶器也果然挖了出来,这是一把类似“鱼肠剑”似的,短小,狭窄,却割铁如肉,异常锋利的匕首。是李金枝平时用来防身的。
“这匕首有什么来头吗?”田文骧问。
李金枝道:“没什么来头,就是花钱买的,只是比较贵,当时花了不少银子。”
田知县一面将这匕首拿在手上摆弄,一面又道:“讲讲作案的过程吧。”
李金枝道:“过程也没什么好讲的,我在卫扬订婚时就说过,结婚那天还会再来。但他们好像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又或者是酒喝多了,倒在床上,呼呼地打鼾,睡得昏天黑地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是丑时不到从家中出发,带上匕首去行刺的,我也试图想不了了之,假装不知道他们结婚的消息,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想想往事,想想今日,也只是越想越气,最终便决定要为自己出这口气。
卫扬家我是很熟悉的,洞房北窗刚好临着一条石子路,我试着去开窗,发现窗户都没关紧,只是虚掩着。
又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直到听见鼾声传出,才放心地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一进去,闻到满屋的酒气,又听到那熟睡的鼾声,我胆子更大了,便三两步走到床边,掀了他们的被子,往两人心口处各刺了几下,再将被子合上,便飞快逃离了现场。
我一到家中就先跑到后院,将匕首埋掉。然后便回屋假装睡觉了。我躺在床上,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回想方才行刺的事,又回想一路之上,可曾碰到什么人,或被什么人撞见……这样反复回想,直到卯时,才睡过去了。
但也没有睡熟,早上阳光一照,立马就醒了,这时往床头一瞥,竟然发现衣服上有血迹,而拾起鞋子来看,发现鞋底上血迹更多,整个鞋底都仿佛沾过血似的,一大片。
看到这儿,我心头便慌乱起来,赶紧嘱咐下人,关紧园门,不放任何人进来,一面开始考虑如何处理这衣服与鞋子。
想来想去,就决定将它们装在一个铜盆里烧掉。于是我就拿来一只铜盆,将衣服,鞋子都放了进去,开始燃烧。
一面烧,一面看着那些沾在衣服上,鞋子上的血迹,越看越觉得自己肮脏,越看越觉得反胃,恶心,便让一个下人来替我看火,自己则飞快进屋洗澡去了。刚进去一会儿,大人也就来了,后面的便不用讲了吧。”
李金枝刚把话讲完,她的父亲李保正也闻讯赶了过来。见自己女儿已经被绑了起来,知道事情闹大了。赶紧问李金枝出了什么事?李金枝便又当着父亲的面,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吓得李保正一下子跪在田文骧面前,磕头如捣蒜。
但面对李保正的求情,田文骧依旧是一脸的冷漠,除了让李保正起来说话,并没有太多其他的表示。
恰在这时,一衙役跑到田文骧面前,说宋慈已经来到卫扬家中tຊ,正在洞房的血案现场查看,田文骧更是摆脱了李保正的纠缠,叫人押上李金枝后,便直往卫扬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