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芸低着头,认真地说,受不了陈荷语打趣的目光,她边给脸扇风,边起身走开,“哎呀谁说得准呢,来日方长,我们还是先去找他们玩吧……”陈荷语大笑:“你害羞啦?”“没有!”-周斯礼先去了老师办公室要钥匙,却被告知打气筒在另外一栋楼的302室。那个器材室主要放一些废旧的垫子,沉寂已久的奖杯,还有不常用的工具。很少人会去那间器材室,久而久之就被闲置了。他拐了几个弯,终于找到302室。咔嗒,咔嗒。生锈的锁开的费劲。周斯礼拔出钥匙,轻轻推开了门,窗前的细尘在空中浮动。
此时还浑然不觉的周斯礼正在教周玥数学题,周玥心情烦躁地用笔尖不停地戳题目,嘟囔:“这道题的解析,一点也看不懂。”
暖黄的灯光镶在他凌乱乌黑的头发上,几个笔画后,他递过来,“你看看能不能看懂。”
周玥没有心情在看那个过程,她趴在桌面上,小小声埋怨:“我和你真的是亲兄妹吗?”
脑袋被练习册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把最后这道题写完。”周斯礼看她明显受挫,语重心长地安慰:“我已经高三了,会解你这种小学基础题,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这种意思,”周玥皱眉反驳,“你当时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成绩都很厉害,现在也很厉害……”
厉害到,只要每届班主任知道周斯礼是她的哥哥的时候,就会将她叫来办公室,认真的说:你哥哥这么厉害,你要努力点追上他呀;成绩这么差,应该多向你哥哥学习。
诸如此类的话不仅老师口中说出,也会在每年走亲戚的时候出现。只不过,亲戚说的更难听一点。
周斯礼一时想不出回答。
“知道了。”好像刚刚那句抱怨从未发生,周玥直起身,振作起来,“你出去吧,我又觉得我可以了!”
周斯礼揉了揉她的头,“别睡太晚。”准备合上门,她转过头来,问:“对了哥,学校要求我们国庆去史博物馆,然后写一篇日记,我本来打算和我同桌一起去的,但是那个博物馆有规定,要一个成年人陪同,你到时候有空吗,可不可以陪我们去?”
周斯礼欣然答应,周玥点点头,耷拉着脑袋转过身。
周五很快到来,在一片对国庆窒息作业量的哀声叹气中。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
一中的体育课是任选制,每学期开始,大家自主选择一项运动。
周斯礼选的和上学期一样,都是排球。他和同样选排球的其他同学来到场地,老师已经拉来排球箱。
他目光下敛,出着神,无意识地边摁地转动脚腕,边给右手带上黑色运动护腕带。
梁芸挑了个球后跑过来,青春洋溢的高马尾扬着,遇见路过认识的人,她举手跟他们都打了招呼。
“嘿,”梁芸站到他身前,“等会自由活动,我们女生和你们男生打比赛怎么样?”
“当然可以,人够吗?”
“我和小语,徐十月,赵帘还有李司年一起。”
远处哨声响起。
“老师喊我们热身了,走吧。”周斯礼迈着步伐,突然想起:“我记得开学的时候,我们班有六个女生选的是排球,还有一个呢。”
梁芸错愕,思考了一会:“好像是许嘉,不过我没见过她来上体育课,老师也没点她的名字,估计是家长那边提前说过了。”
周斯礼想起之前高二,赵晴和他说过,许嘉姑姑亲自来到学校找老师,让他们不用管许嘉的成绩,上课等情况。这种主动要求校方的事很罕见奇怪,但具体原因,赵晴没有告诉他。
热身十分钟后,男生兴致勃勃搭起网,两方人打的酣畅淋漓,球声和笑声此起彼伏。
球从远处飞奔而来,陈荷语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迎球,球立马转了个方向。
“这球打的有点奇怪,好像没气了。”
梁芸接住球,双手反向摁了下球,“是没气了。”
她准备跑去换个球,周斯礼拦下:“我刚刚看了眼,排球箱已经空了,没有多余的。”
“那怎么办?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呢。”
“我去器材室拿个打气筒,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周斯礼拿过她手中的球,梁芸抬腿想跟上,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腕:“我和你一起吧。”
她意识到,手心一烫,又立刻放开了。
“不用,一个人就可以了,”周斯礼没察觉到,笑着示意了下她此刻脸颊的汗,“而且你看起来很需要坐着休息。”
“好吧,那我们在这里等你。”梁芸的唇角情不自禁弯起。
他的背影越变越小,梁芸取来水坐在休息椅上,喝完后将水放在一旁,抽起毛巾静静地擦拭脖上的细汗。
旁边的陈荷语猛灌了一大口水,靠着椅子,转向她:“芸芸,话说你和班长做了一周的同桌,你们俩有没有发生什么暧昧的事啊?”
梁芸竖起食指“嘘”了声,紧张地看向周围,发现没人在意他们这边才放下心。
她埋着头,夏风吹不散她脸上的燥热,“你小声点……被别人听见了不好。”
“哎呀我急死了,你快说班长对你有没有那种意思?”
“我不知道。”梁芸颇为苦恼的说:“我哪里琢磨得了他的心思。”
梁芸低着头,认真地说,受不了陈荷语打趣的目光,她边给脸扇风,边起身走开,“哎呀谁说得准呢,来日方长,我们还是先去找他们玩吧……”
陈荷语大笑:“你害羞啦?”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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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斯礼先去了老师办公室要钥匙,却被告知打气筒在另外一栋楼的302室。
那个器材室主要放一些废旧的垫子,沉寂已久的奖杯,还有不常用的工具。很少人会去那间器材室,久而久之就被闲置了。
他拐了几个弯,终于找到302室。
咔嗒,咔嗒。
生锈的锁开的费劲。周斯礼拔出钥匙,轻轻推开了门,窗前的细尘在空中浮动。
他根据老师的描述弯腰去找一个红色箱子,红色箱子没找到,却意外找到个“逃课”的同学——
她坐在角落,抱膝,趴在双臂上睡觉。看上去睡得很香,以至于没注意到他开门和翻找的声音。
不知不觉,他走到她跟前屈膝蹲下。
厚重的眼镜被她放在一旁的垫子上,除了半张脸埋在双臂里,仅露出一双紧闭的眼,被刘海掩住。
过了一会,他好奇地探出手,鬼使神差地,向她的刘海靠近。
一个早有疑惑,但不确定的想法在脑海再次形成。
手却在几寸之外的距离停住。
周斯礼收回手,并在心里暗骂自己两句。
这个想法太不像话了,怎么可能。
最终在她旁边的箱子里找到打气筒,轻轻合上门离开了。
门合上的瞬间,许嘉睁开了眼,眸底清明,毫无酣然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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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周一闭馆,周斯礼预约了三号的进馆参观,在前台给工作人员核对完消息,就可以进馆了。
馆内的冷气扑面而来,周玥一下就浑身舒畅了,捧着西瓜汁眼睛眯起来,参观路线有两条,和哥哥走一块,俩小女孩聊天会不自在,周玥毫不犹豫拉着同桌宋栗的手往另一边儿去,头也不回:“哥哥,你走另一条,我们到时候终点见啦。宋栗,我们走。”
她的后领陡然被拉住,周斯礼弯腰,“我为什么要走另一条,原来我今天过来只是充当一下入场券?”
“难不成你还想和我们走一起啊。”
“馆内人多,我跟在你们后面,免得你们被拐。”周斯礼的语气没有收回的余地。今天还有周玥同桌在这,他当然要承担起照看小学生的责任。
于是,周玥和宋栗在前头走着,他在后面不远处抱着臂,不紧不慢地跟着。
宋栗收回眼,小声的说:“你哥哥真的很怕我们走丢。”
周斯礼的视线全程紧紧追随着两人,这架势是要把人形移动摄像头贯彻到底,周玥头顶黑线,但又无可奈何,“别管他。”
眼球被琳琅满目的工艺品吸引,她扒着玻璃,“诶,你看这个工艺品,上面的小人还会动。”
俩小姑娘头凑在一块,讨论着什么,这时,周斯礼的手机响了,是许均昌打过来的视频通话。
他在某著名海边沙滩上,光着上身,抱着排球,声音夹杂着哗啦嘈杂的海声:“可惜程野回老家参加他爷爷的八十大寿,不然我们仨今天还能聚一聚,我现在准备打排球,你在干嘛——这背景不像在你家,出来玩了?”
“带小孩。”
周斯礼换了个拿手机的姿势,他靠着栏杆,另一只手随意搭在其上,举起西瓜汁喝了几口,视线缓缓从俩女孩上移开,看了眼手机屏幕,诧异道:“这才几号,你已经晒成混血了。”
许均昌摸索着下巴,左右转头观赏侧脸:“真的吗有这种好事?我的脸是更深邃立体了?”
“中非混血。”
“……呵呵。”这不就是在变相说他黑吗。
那边传来几声呼喊,许均昌匆匆跟周斯礼打了声招呼就挂了。
周斯礼抬头,却发现周玥和宋栗不在原地,他心一紧,转了几个来回,倏然捕捉到疑似周玥的身影在太空体验室门口一闪而过,“周玥?”
他追上前,被门口的工作人员拦住:“不好意思,体验名额已经满了,需要您再等等。”
他轻抿嘴唇,刚想询问,就收到了周玥的消息,附带一张坐在座椅上的照片:哥哥,我和宋栗进太空体验室玩了,就不占用你的假期时间啦。嘻嘻。
“这个体验还有多久结束?”
“大概四十五分钟。”
周斯礼应了声好的,打算等周玥出来再和她秋后算账。
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折射出楼顶吊灯的轮廓,临近傍晚,馆内的人流逐渐减少,室内愈发安静,周斯礼在周围逛了会,抬头看到“藏书室”的门牌,他升起兴趣,指节修长的手按上门,缓缓推开。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旧书和木质书架特有的味道,好像没什么人,只能听到自己的轻微的脚步声,穿过一排排的书架,周斯礼在“物理”那一栏停下。
他其实没有特意想看的书,只是凑巧看到了熟悉的封面。
又算不上熟悉,他抽出那本上周在许嘉手中出现的书,可能因为当时对她看书这个罕见画面略微震惊,就无意识中记住了。
漆黑的碎发半垂着,落地窗照进的余晖打在他脸上,也铺在老旧纸张上。
是关于物理的课外书,以物理的角度,阐述宇宙,世界,时间的本质和联系。能看出作者对物理有非常透彻的研究,以及对语句自如运用的能力,竟让周斯礼在物理概念中感到诗意和浪漫。
他重新翻到第一面,作者那一栏写着“许隽”三字。
是那个被投毒而瘫痪,最后自杀的物理学家?再次与这个名字碰面,周斯礼有点惋惜和遗憾。
旁边传来轻微的翻书声,周斯礼看去,竟是许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就站在一步外的距离,随意地翻动书页,她也缓缓掀起眼帘。
心漏了一拍,周斯礼下意识将那本书往身后掩,“……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