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姝将药材放在火炉上,手倏然一滞。她怎么忘了这茬事。她该同他知会一声,这下温灼鱼要是找不到人,宛阳公主又得知金玉案被毁后,不知要出什么乱子。“你去……”刘青姝想了一下,又道:“帮我看药材,不必添炭,沸了就行。冬是讷讷道:“是。她三步并作两步,刚走到庭院,便看见温灼鱼和仆射生走了过来。隔着
寒气如水蛭般钻入人的体内,似是不将这一身热血允得干净,誓不罢休,这使人不得不裹紧自己的袄衣,以御风寒。
刘青姝回来后便害了一场大病,闺房里的木炭烧得旺。她叫冬是去药铺买方子上药材,自己蜷缩得不成样子。
倘叫温灼鱼见到她这副模样,怕是要叨叨念了起来。
冬是手脚麻利,也不问缘由。
她只知道,小姐让她去抓药,一定是有小姐的用处。
很快,药材买了回来,刘青姝忽然想起今日应该是温灼鱼休沐日,怎不见他的身影。
“温灼鱼呢?”
冬是回:“昨夜姑爷问了小姐的去处,今早儿也不见回来。”
刘青姝将药材放在火炉上,手倏然一滞。
她怎么忘了这茬事。
她该同他知会一声,这下温灼鱼要是找不到人,宛阳公主又得知金玉案被毁后,不知要出什么乱子。
“你去……”
刘青姝想了一下,又道:“帮我看药材,不必添炭,沸了就行。”
冬是讷讷道:“是。”
她三步并作两步,刚走到庭院,便看见温灼鱼和仆射生走了过来。
隔着十年长木的距离,她便感受到了温灼鱼的小情绪又闹上了。
“温右将,我就说小姐会自己回来。”
仆射生笑谑道:“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想来二位应该会促膝长谈。”
“仆射先生,慢走。”她面色苍白,说话也有些扯不上来气。
望见温灼鱼的那一刻,刘青姝也不知怎么了,此刻感觉像是一只偷了大米被抓包的小鼠,美眸里蓄满了落梨。
“怎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吃过药没?”
他没有责怪她为何害了病。
“快吃了……”
温灼鱼见她这副模样,开始懊恼自己为何要埋怨她了,不免生出了一抹愧意。
“现在就喝。”他的语气不容反驳。
心头的一股暖意暂且挡住了侵入六腑的寒气。
“温灼鱼,你完了。”
她知道,此刻若是逼迫温灼鱼说出武月的死因,他一定会说。
“哪有人拿性命来嬉闹?别闹,喝药,调养好身子。”
素日里话少的温灼鱼,竟是会说得出来如此多的话。
见她立在门槛上,温灼鱼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将人横打抱起。
一旁的冬是贴心地要掩上了门。
“以前我在沧州和祖母生活过一段时间。”
刘青姝美眸里闪过了一丝疑惑,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吃过一道有意思的吃食,祖母说那叫寄相思,外头是一层滚烫麻球,里面是冷井冰过的红豆泥。”
乍听之下刘青姝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同我说这话是何意思?”
“你像寄相思。”
他嗅了嗅她身上的馨香之气,还没等她发作,他便蹲守在一旁的火炉边上,那模样真是像极了一个光风霁月的公子,只不过这会的心有点黑。
“温灼鱼,你不是人!”
她都病成这般了,他脑海里还想着什么卿卿我我之事!
温灼鱼像是没听见一般,见汤药沸了才将药水倒出来。
“这两日我休沐,你呢,就好好养病,病养好了,才能去查案。”
她忽然间闹了脾气:“你方才可真不当人。”
“我在话本子里看过,可以用嘴喂人,阿姝可敢一试?”
温灼鱼目光灼灼,抬起药碗就要猛灌一口。
刘青姝道:“不要,我不要喝你的涎水。”
温灼鱼只好将碗递给了她,刘青姝一口一口地喝着药,抬眸瞥了温灼鱼一眼,只见他的眼底满是笑意。
他在高兴什么?
喝完了药,刘青姝将药碗塞到温灼鱼怀里。
“要不,我让我娘过来看看?”
她如今这副模样怎么能够见公婆呢。
“你就乐吧,哪日我同你和离,不对,我的丈夫在半山腰上睡着呢,你……你不过是山寨货。”
这回,她是真的生了气,背过身子不想见他。
温灼鱼略微苦恼了起来。
“原还是想同你说一下张成安落马之事,想来你不想听,我也就此作罢了。”
以刘青姝的好奇心,如何不上钩?
喝完了药,她身上的寒气散去了一些,她坐在榻上道:“你替我研墨,我要写字,至于你说的张成安,我罚你一边研墨,一边细细道来是何故。”
张成安落马的时间点过于巧合了,当了那么多年的县令,怎么说落马就落马了呢,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遵命。”温灼鱼松了一口气,总算把她哄好了。
他爹说得对,女子就不能给她惯着,跪在地上该她打就打,该她骂就骂,若是她回头看你一眼,认错要快,不然身上的痛就白挨了。
很明显,他的办法要胜了那糟老头子一筹。
女子嘛,得哄着,得吊着,得对她一心一意,她才肯低下头同你说一句好话。
她见温灼鱼拿出的墨石有些眼熟,不确定,再看看。
“你怎么会有裘大婶铺子里的东西?”
温灼鱼道:“那日你走得匆忙,裘大婶特意给你送来笔墨,见你不在才交与我手中。”
原来是这样。
“裘大婶这人喜欢捕风捉影,对待笔墨纸砚却是极为细致,掺不得假。”故而她也喜欢用裘大婶家的笔墨。
温灼鱼不假思索道:“你若是喜欢,叫裘大婶来神都开一家铺子,也便让更多人看见裘大婶家的好墨。”
刘青姝反问:“缘何要因我一人坏了裘大婶的兴致?”
裘大婶是不会来神都开铺子的,她在洛水镇衣食无忧,每日同其他婶子吃吃瓜儿,儿女也省心,她没离开洛水镇时,听说裘大婶的女儿已经被一个家底殷实的举人看上了,两家正商量嫁娶之事。
若没有出现什么意外,裘姑娘已是人妇了。
温灼鱼一时竟不知从何哄起,只好转移话题。
“你要写何字?”
刘青姝披了一件披风下了榻。
青丝状若无意地拂过他的手背,温灼鱼立即放下研磨的手,为她找来了一根束发带子,轻柔地将青丝聚拢到她的脑后。
刘青姝只觉发丝如轻云一般垂落着,拿过狼毫在宣纸上写下了她要写的字。
她的字迹干净秀丽,有小家碧玉的闺中之味,也有内怀方圆的大雅之美。
“说说看张成安犯了何事?”
她慢慢地写下了一个“許”字。
“张成安贪污腐败的证据上呈到了李御史的府邸,那李御史之前让宛阳长公主调戏过,心中怀恨,直接将奏折呈给了女帝。”
李御史?
“李行简?”刘青姝忽然手一顿,豆大的墨珠滴落在宣黄的纸页上,盖住了她写下的第一个字。
“你认识?”
“猜的。”刘青姝随口糊弄了过去。
温灼鱼也不生疑,毕竟李行简最爱弹劾人,朝中之人都叫他弹劾个遍,邻居占了他家两指地修墙,他都能提上锄头找人理论一宿,普通老百姓知他名字也不足为奇。
“听说年轻时的李行简可是神都第一美男,不知我较之李大人,又该如何?”
瞅瞅这男人,怎学起了女子争风吃醋那一套,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你也说了,李大人是第一美男,咱们有自知之明的话,别同他比较。”
李行简,那可是宛阳长公主都得不到的男人,位列金玉案榜首的人。
温灼鱼听后,整个人如那护国寺门前的雷击木,顿时被劈没了凌云之志。
“女人果真是见色起意的人。”
“温灼鱼,你能不能别说话了,请保持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原以为她歹也会安慰上他几句,哪曾想却是叫他闭嘴。
许、计、谋、沈、设、江、梁、净……
她将左偏旁带点的字默了一遍。
“这些字和你昨夜去的地方有关系?”
“我昨夜去了玉石坊,遇到了一个黑衣人,她毁了金玉案,拿走了一块缺失的玉石,我当时只看见一个点,应是姓氏无疑。”刘青姝简单说了一下原因。
金玉案之事他也只是听秦良人提起过,说宛阳长公主有一张金玉案,上面记载着神都美男子的名次,名字上了金玉案,人就一定得去。
“十年前的金玉案……”
温灼鱼似乎想到了什么。
十年前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原是三年一次的浮生林宴会,自打十年前的浮生林宴会后,宛阳长公主至今才重启金玉案。
若是金玉案被毁,刘青姝若是叫人给查了出来……
温灼鱼的眉头头一回锁成了褶子。
“你放心,我说我是无魉城的人。”
听了此话,温灼鱼适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借宛阳长公主的手对付无魉城也不是不可。
“娘子说笑了,昨夜你外出喝了一顿酒,喝出了病来,为夫一直陪在你身侧照顾你,哪里去过别处。”
刘青姝的瞳孔微微放大,温灼鱼竟然也会扯谎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那她一定不是那个墨。
刘青姝继续写着字,整整十五页。
写完之后,她伏在桌上睡了起来,匀声馨香,真叫他此刻想细细吃来。
温灼鱼叹了一口气,将内心的猛兽推到一旁,弯下身子将她抱回了床榻之上,温柔地替她盖好被褥。
一夜未眠,想来是极损她心力。
温灼鱼走到书桌旁,拿起了她方才写下的字,这上面居然还有一个“温”字,他当时不过十五岁,长相未开得尽,又不在宛阳长公主的玉案之上,竟也是叫她给添了上去。
翻看完了页数,却发现她还有一个字未曾写下,且那三人当时也是神都之中有名的美男子。
温灼鱼顿时被自己的想法给骇到了,随后将目光定在了刘青姝的身上,若事情真是叫他想的那般,刘青姝又该如何自处?
温灼鱼叹了一口气,此事他不应插手。
纵是寒冬,浮生林的竹子也青翠如初。
宛阳长公主看着离她寝居最近的斑竹,斑竹上了锁链,迫而下俯。她轻轻地抚摸竹身,伸出兰舌舔舐竹霜,卷入喉中。
“为何折了身子,也不愿多看本宫一眼呢?非得让本宫动怒,才吃了记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