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恐慌,他转身冲向电梯,用颤抖的手指按动了电梯的按钮,电梯门打开,他仓皇地冲了进去,迅速关上电梯门。“不,常茵茵已经死了,这不是她。”这时,他看到了电梯镜子里自己的脸,扭曲,惊恐,惶惶如丧家之犬。理智慢慢恢复,他的头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魏勇已经被带去刑警大队,而王亚强并没有死,他们的口供一旦被警察串起来,将有可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把他花费数十年时间建立起来的一切全部推翻。
连家别墅的大门缓缓关上,方诚站在门口,目送着暮色下那辆快速离开的黑色宾利车,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按下通话键,听到了熟悉而让人安心的声音。
“我这边安置好了,半个小时后过来和你汇合。”
“好。”他简短地回答并结束通话,然后朝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华星酒店的25楼是一间豪华套房,房间的露台正对着星城的寻龙江,而套房的客厅宽敞明亮,三面落地窗将城市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但连家良却心神不宁,他时而紧盯着门口,时而看着窗玻璃,仿佛随时会有不可名状的恐怖出现。
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夏依依让他泡了个澡,又端了杯红酒给他助眠,然而连家良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醒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再也无法入睡,他没有吵醒另一个房间的夏依依,自己披了件衣服走到了露台。
此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小雨,整条寻龙江顿时被笼罩在一层迷雾中,连家良正看得出神,突然觉得相邻的露台上有个白色的影子在晃动,他下意识扭头看去,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烟雨朦胧,灯光迷离,涂槿华站在露台边缘,黑色的裙摆随风飘扬,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她嘴角带笑,朝他挥了挥手。
'嗨~'”
恐惧无边无际地袭来,连家良顿时被吞没了,他不断倒退,眼睛完全失去了焦距。
咣当,桌上的台灯落在地上惊醒了夏依依,她坐起来,看到了连家良那张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
“家良,你怎么了?”
连家良两眼发直,嘴唇嗫嚅着。
“不可能,她明明死了,不可能,我,我..............”
夏依依一脸迷惑,她伸出手试图安抚他,但连家良却猛地推开她,她一个踉跄,头撞到了一旁的床头柜,顿时晕了过去。连家良并不理会,他伸手抓起茶几上的随身背包冲出了房间。
昏暗的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厚厚的地毯掩盖了连家良匆忙的脚步声。 但他依然能听到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与此同时,涂槿华充满嘲讽的笑容也在他眼前晃动,那是一根无形的绳索,死死勒住他的喉咙,他一阵晕眩,忙伸手扶着墙壁,闭上双眼调整呼吸。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轻柔的歌声他浑身一震。他感到心脏骤然收紧,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前方,一个身影缓缓浮现,是个小姑娘,4、5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小纱裙,黑亮的头发上扎着两根小辫子,上面各绑着红色发带,五官精致,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粉雕玉琢的脸上绽放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大哥哥,你怎么在这?”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甜美,但连家良却感到全身冰凉。
是她,那个在他过去生命中唯一一个全身心信任过他的小姑娘。
“茵茵?”他嗫嚅着,念出那个深埋在心里的名字。
“大哥哥,我今天学会了一首歌,我唱给你听!”小姑娘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小裙摆随之转动起来,轻盈飘逸像洁白的云朵。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家良的呼吸骤然缓慢,他仿佛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小姑娘的歌声轻柔地飘荡在走廊的空中中,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割开他紧闭已久的内心。
“茵茵,真的是你吗?太好了,你没有死!”
他如释重负地说着,声音里甚至带着一丝狂喜。但很快,他的眼前出现了那片湖水,水面上,白色裙摆散开着,一条红色发带漂浮在水面,而另一条发带勒在小姑娘的脖子上,她挣扎着,无助的小手在水中拍打着.......
她曾经是那么信任他,喜欢他,而他,却将她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眼前的小姑娘还在说话,声音依然甜美清脆:“大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认识我了吗?”
汗水顺着连家良的额角流下,他感觉到胸口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茵茵的歌声再次响起,但这次的歌声空灵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连家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恐慌,他转身冲向电梯,用颤抖的手指按动了电梯的按钮,电梯门打开,他仓皇地冲了进去,迅速关上电梯门。
“不,常茵茵已经死了,这不是她。”
这时,他看到了电梯镜子里自己的脸,扭曲,惊恐,惶惶如丧家之犬。理智慢慢恢复,他的头脑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魏勇已经被带去刑警大队,而王亚强并没有死,他们的口供一旦被警察串起来,将有可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把他花费数十年时间建立起来的一切全部推翻。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不管是财富还是地位。
他的父亲曾经凭着聪明才智,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中靠着贩卖白糖成为了村中的万元户,他们兄妹也因此成了村中所有孩子羡慕的对象,然而,摧毁这一切的只需一段荒诞不经的流言,这流言说父亲售卖的白糖都是假冒伪劣的,吃了会让人断子绝孙。这流言击垮了父亲,他努力自证清白,然而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为此不惜推波助澜添油加醋,性格刚直的父亲无法忍受屈辱,在一个清晨用一捆麻绳结束了生命,而母亲承受不住崩溃疯狂,最后跳下了山崖。他的世界瞬间被黑暗笼罩,从此再也没有光明能照进来。
“任何时候,都要有失去一切的心理准备。”虽然已经成功获得了财富和地位,但连家良依然把这句话牢记在心。父亲的遭遇让他无法再相信什么,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人类。
“是时候离开这里,重新开始了。”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连家良做出了决定,他没有去开车,而是径直走向大街,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后迅速离开。
“到星城高铁站。”他对司机说着,从那个随身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皮夹子,里面是他的另一张身份证。如果警察根据王亚强和魏勇的口供对他进行追捕,那这个身份将取代连家良,让他开始新的生活。早在许多年前,他就钻了户籍制度的空子,给自己预留了一个身份。
身份证上面的人姓常名志良,在不同的银行中都有存款,零零散散的但足够支撑他的逃亡生活。至于要去哪里,他打算到了高铁站再考虑。
星城人民医院内的一张病床边,韩伟林和赵凯正在给王亚强做笔录。此时的王亚强头上缠着纱布,手臂和腿上都用夹板固定着无法动弹,被打肿的眼睛半闭着,他看上去虽然很虚弱,但脸上却没有了往日的颓废,他思维清晰表达流畅,已经向把被连家良殴打,被魏勇丢弃在荒野的事情经过全部讲清楚。
正在做笔录的赵凯听得很认真,眼中满是愤慨,一旁的韩伟林则脸色凝重,一言不发。
“警察同志,我保证说的句句是实话,连家良他不是好人。”王亚强交代完后不忘强调一句。
“你和他过去有什么恩怨,他要对你下这样的狠手?”韩伟林问。
“因为..........”王亚强垂下眼帘,欲言又止。他曾经有大好前程,却因为连家良而家破人亡,蒙冤入狱,本想出狱后暗中搜集连家良的罪证为自己申冤,却差点被殴打致死。因此,面对警察的询问,他的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他犹豫不决,赵凯忙鼓励他。
“这是我们刑警大队的韩队长,你tຊ不要有顾虑,有什么都可以放心说。”
王亚强微微抬头,一双眼睛疑惑地打量着韩伟林。这名年长的警官从进门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但他从头到脚散发出来的庄重和威严让他心生敬畏。
“韩队长,我如果全部都说出来,你们会相信吗?”他怯生生地问。
“如果经过调查后情况属实,我们当然会相信。”韩伟林说。
韩伟林的话让王亚强的眼睛顿时亮了。调查,这正是他最需要的!出狱后,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暗中调查,找到连家良的犯罪证据。但这件事情的难度超乎他的想象,所以足足调查了半年依然收效甚微,而现在刑警大队的队长说会进行调查,这绝对是他求之不得的。
一行眼泪从王亚强肿胀的眼睛里流淌而出,他深吸一口气,坦诚地看着韩伟林。
“韩队张,我要检举告发连家良,他是个杀人凶手,纵火犯,谢厂长和沈科长都是他故意杀害的。”
华星酒店内,夏依依被一阵温柔的女声唤醒,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对面的涂槿华,她那双美丽丹凤眼满是关切,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黑色长发随着身体的摆动轻轻摇晃。她紧张地拉着她的手,语气急切。
“快告诉隐先生,连家良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