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要去书房的,那里有一间暗房。路过二楼,发现许丝柔房间的灯还亮着。从错开的门缝里,谭景昀看见许丝柔端坐在镜前,镜子里的倒影移过目光,正望着他。“还不睡。他说着,推开门,“在等我?”在她床边坐下来。“是。昱之哥,我有话要对你说。她丝毫不回避,转过身来直视他的眼睛,“我们退婚吧。搭在相机上那只手猛地一攥,笔
她顺着走廊,绕过侧门。
天上疏疏朗朗地挂着几颗星子,没有云,月影将地上的薄霜照得更白了。
“少奶奶!”正在擦车的王叔看见许丝柔的身影,愣住了一瞬,待把她上下一打量,马上迎上前来,“这是怎么了?您怎么弄成这样?”
许丝柔眨眨眼,脑中闪过自己初到谭家的那天——那时她也是这么狼狈,父亲新丧,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件旧棉袄的破缝里漏出棉絮来,鼻涕眼泪沾了一身,和着棉花絮被擦得全身都是。
就是王叔把自己一把抱在怀里,一边抱着她往外走,一边揩掉她的泪:“小丫头,咱们回家喽!”
“王叔……”她开口,声音已经含了点哽咽,“我、我给家里惹事了。”
“少爷呢,少爷没陪着你?”
许丝柔不说话,王叔就明白了大半。
月色里,他本就褶皱的脸上皱纹更深了些:“哎,不要紧。少奶奶,咱们回家。”
*
苏家的宴会到了凌晨才散,不过因为许丝柔的事闹得两家不大愉快,谭景昀也并未多留,随着众人送过贺礼就回来了。
家里人都睡了,客厅里一盏灯火都没有,只有月色映在他身上,隐约照亮了他手里握着的一只相机。
他本要去书房的,那里有一间暗房。
路过二楼,发现许丝柔房间的灯还亮着。从错开的门缝里,谭景昀看见许丝柔端坐在镜前,镜子里的倒影移过目光,正望着他。
“还不睡。”他说着,推开门,“在等我?”在她床边坐下来。
“是。昱之哥,我有话要对你说。”她丝毫不回避,转过身来直视他的眼睛,“我们退婚吧。”
搭在相机上那只手猛地一攥,笔直修长的手指关节都被他捏得泛白:“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退婚。”
手一松,放在身侧的相机骨碌碌在柔软的床垫上打了个滚儿。
“为什么。”
“我厌了。”
“厌了?”他没抬头,只把一双狭长的眼睛挑起来。浓黑的两道剑眉下一对黑黝黝的瞳仁里渗出森森的寒意,盯了她足有五六秒,忽而破开一声冷笑,“怎么个厌法,说来听听。”
“我想上学,想工作,想看看大门外面的世界,不是以谭家的待年媳和少奶奶的身份,而是以我许丝柔自己的身份。”她字字说得断然铿锵,说完,却把眼睛垂下了,“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再装下去了。”
“你装什么了?”
“在家装懂事,在外装贤惠,人前还要跟你装和谐恩爱,昱之哥,我装得难道还不够吗?”
谭景昀望着她,不知是不是看错了,他总觉得她的眼尾有些红,细看,眼睛里又确乎没有一丝泪意。
“可晚了。”他错开眼,低下头抹了抹相机空洞的镜头,“婚约见了报,婚纱定了,婚宴也排了,你这时候退婚,不光谭家颜面尽失,连你自己以后也只能顶着弃妇的名声过下去。丝丝,你想过用自己的后半生做代价吗?”
他的语速很慢,但句句都说在点子上。
许丝柔为他的话沉默了片刻,仍旧开了口:“我们并没夫妻之实,谈不上什么弃妇不弃妇。而且老实说,我不在意这些了,我只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