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
文翰将一个文件袋递给鹿晚，“电子版已经发到你邮箱了，我们部里对文案内容没有异议，出版社那边也觉得没问题，现在就看小鹿老师你了，贺医生说如果内容上有哪部分是插画形式不好表现的，可以随时和他沟通。”
鹿晚接过翻开来。
语言精练简洁，条理清晰，非常适合小朋友理解。
同时又专业准确，并没有因为是儿童读物就敷衍糊弄。
明明每天回家看到贺昭临不是在做饭就是在看新闻，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写的。
这让鹿晚想到学校里每个班都存在的天赋型学生。
平时只见他到处晃荡，慢条斯理的好像什么都没做，可作业永远都完成得很漂亮，然后在期末考时轻轻松松考个第一名。
难怪周夜璃经常感叹她哥哥是个读书变态，不声不响考大学，不声不响读研读博。
鹿晚记得上学时她有道代数题不会，老师讲得又听不懂，周夜璃知道了便回家问她哥，第二天就拿来了详细的解题步骤。
从那以后，周夜璃的题册里，每道大题都会标注清晰的解题思路，就像个有标准答案的题库，鹿晚有不会的就去翻看，准能找到想要的。
看起来从那时候开始就托贺医生的福了。
文翰端起咖啡呷了口，“本来我还担心你白天上班，晚上画画，时间不够充裕，没想到贺医生的工作效率这么高，这样一来为你多争取了不少时间。”
“是啊，多亏了贺医生。”鹿晚抿唇笑笑。
因为是科普绘本，所以要等专业的文案出来她才能根据文案画图，文案出来的越早，给她的时间就越多。
文翰笑着点点头，“如果有专业上的东西不清楚，你可以……”
不等他说完，鹿晚抢先应道：“我会直接问他。”
写文案的人就在家里，就像个私人宝箱，随便掏那种，当然要直接问啦。
“那样最好了！”文翰没多想，从包里掏出两本《好奇宝贝》杂志放在桌上，“给，新一期的样刊，老规矩，两本。”
“谢谢。”鹿晚看着两本杂志，目光瞬间黯淡下去。
从合作初始，她每次都会找文翰要两本样刊，自已留一本，另一本寄给身在国外的汤丹老师，以便对方拿给妈妈看。
然而眼下这种境况让她觉得这件事毫无意义，妈妈的眼里只有胡尘和胡尘的行为艺术，何时有过她的画。
出神之际，她端起桌上的咖啡杯。
脑子里又出现了那天晚上妈妈纵容胡尘翻外婆东西的画面，还有微信里的谩骂声。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妈妈。
心里泛起一阵酸，鹿晚的手跟着抖了下，溅出的咖啡落在杂志上。
对面的文翰眼疾手快，拿起纸巾去擦。
她也赶忙放下杯子，向同一个位置伸出手。
同一时间，玻璃窗外，一个俏丽的身影从旁边的健身房出来。ᒝ
身边的年轻男孩围着她央求，“周老板，这个月发的奖金是不是少了点？”
“嫌少？我没把你辞了就不错了！”周夜璃翻着白眼哼气，“你说说你，两个月了一张卡都没办出去，还好意思找我要奖金？”
男孩抬起肌肉满满的手臂，烦躁地撩了下自已的刘海，“那些姐姐就是不办，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出卖色相吧？”
“怎么不能？你除了色相还有别的特长吗？”
“……”
周夜璃停下脚步，用咖啡厅的落地玻璃当镜子，整理起新烫的大波浪卷，“我可告诉你，我健身房不养闲人，你有抖音耍帅骗小姑娘的功夫，赶紧忽悠俩姐姐给我办卡，否则我……嗯？”
咖啡厅里那个背影她太熟悉了，是鹿晚。
可她对面的男人是谁？
斯斯文文，倒是挺好看，但绝不是贺昭临。
他们俩干嘛呢？
从周夜璃的角度看上去，两人的手好像是……放在一起的？！
身边的男孩子也循着她的视线往里看，“那谁呀？你男朋友？周老板，你头顶长草了。”
“滚！”
周夜璃低呵一声，男孩麻利跑回健身房。
不过被这么一说，她心里更打鼓了。
贺昭临那个扑克脸，看着就不像会谈恋爱的，被人撬了墙角一点都不奇怪。
不行，为了银行卡自由，她绝不允许鹿晚这嫂子落在别人手里！
没时间迟疑，周夜璃气势汹汹地冲进咖啡厅，径直向鹿晚和文翰的位置走去，与收拾桌子的服务生擦肩而过。
听到高跟鞋的动静，鹿晚抬起头，眼里闪过惊喜，“璃璃？你怎么在这？”
“路过。”周夜璃顺势坐到她旁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男人。
单眼皮，很清秀，气质干干净净的，确实好看，跟她健身房那些肌肉小子不是一个类型。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杂志社的文翰，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周夜璃。”鹿晚介绍道。
“你好，周小姐。”文翰礼貌地点了下头。
周夜璃回以咧嘴假笑，下一秒垮着脸看向鹿晚，“小晚，我感觉我的身体缺少章鱼小丸子，难受的不行，你去帮我买好不好？楼上就有卖的。”
她有低血糖的毛病，有时候会突然想吃东西，鹿晚自然以为她又犯老毛病，不敢有一点耽误，揣好手机站起身，“那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买。”
说完，鹿晚急匆匆地离开。
气氛变得有点奇怪，文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作势要走，“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等一下，”周夜璃托着腮叫住他，“这位帅哥，你知道鹿晚是我什么人吗？”
“刚才她说是好朋友。”
周夜璃笑着晃晃食指，“不全面，她是我未来嫂子，换句话说，我亲哥是她男朋友。”
男人一挑眉，“所以？”
“所以，其他男人，退。”说罢，周夜璃手指敲了两下桌面。
这话说得够明白吧，只要不傻一定能听懂。
如果他是潜在威胁，应该会自觉退出。
如果他不是……不是就不是吧，就当打预防针了。
然而，对面的男人脸色骤然沉下去，口气生硬明显带着不悦，“不好意思，我反对你的说法，现代女性在社会当中除了需要扮演妻子和母亲这样的家庭角色外，还会有职业角色，小鹿老师是非常出色的插画师和美术老师，在工作当中一定会和其他异性产生交集，怎么可能避免？”
周夜璃略略怔住，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正常交集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们小晚漂亮可爱，难免有男人抱着非分之想接触她，万一……”
“周小姐！”文翰厉声打断她的话，“刚刚小鹿老师介绍你是她的好朋友，作为好朋友你为什么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能给她？我理解你维护哥哥的心情，可同样身为女性，你应该更能共情小鹿老师才对。”
“我……”
“周小姐打扮得挺新潮，思想却这么老派，应该多点书了。”
“谁老派？”周夜璃目瞪口呆，用手指着自已，“我老派？”
男人无奈地摇摇头，口气变得耐心些，“我这有个书单正好适合你，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推给你，认识不足没关系，但是不能拒绝学习。”
“谁认识不足？谁拒绝学习了？我最有文化，最爱学习了！”
周夜璃大脑一片混乱，打开微信二维码，然后把手机扔在桌上，“加我微信！发给我！”
文翰皱了皱眉，添加上她的好友把书单发了过去，临走时留下一句，“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不多时，鹿晚捧着一份章鱼烧回来。
金色的小丸子整齐排列在纸盒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焦斑，轻薄的木鱼花随着热气卷曲颤动。
看上去就很好吃。
但是周夜璃看也没看，一直低着头在购物软件上选书，嘴里嘀嘀咕咕的，“我怎么可能看不懂？”
认识这么多年，鹿晚就没见过周夜璃看书，眼下这副认真的模样属实稀罕。
她不敢打扰，只小声地问了句，“又不想吃了？”
“气都气饱了。”
周夜璃将购物车里一列书点击付款，这才转过头抱住鹿晚胳膊。
“小晚，如果以后你跟扑克脸吵架，我肯定站你这边，不过，你看他都二十九了才交你这么一个女朋友，也怪不容易的，你能不能多给他几次机会？”
“吵架？”鹿晚摇摇头，“我们没吵过架。”
提起贺昭临，她能想到的都是优点。
但是听在周夜璃耳里就变成了另一番解读。
“他做事很周到的。”
——心机老狐狸，滴水不漏。
“贺医生工作的时候认真又负责。”
——无趣工作狂，小孩子的噩梦。
“以贺昭临的性格想吵也吵不起来。”
——冷脸闷葫芦，话比屁还少！
周夜璃心都凉了。
这不是没希望了吗？
这个不争气的贺昭临！
看起来想留住小晚这个完美嫂子，必须使出杀手锏了。
眼瞅着鹿晚一脸享受地把章鱼小丸子塞进嘴里，她重新拿起手机。
打开购物软件，在搜索栏里打上“男人战袍”四个字。
加购物车，疯狂加购物车。
填好贺昭临的地址，最后——合并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