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这个时候，我妈就只能沉默。
我爸说着说着，意识又会陷入迷糊，然后开始提起我：
“菲菲在就好了，要是菲菲在就好了。”
房东来催过几次房租，尤其是在看到我爸奄奄一息的样子，脸色更是难看。
我妈只差跪下给房东磕头了：
“求求你再宽限我几天吧，我丈夫这样实在是没有地方去。”
房东嫌恶地瞥了我妈一眼：
“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怎么不让她给你打点钱？”
“你女儿叫什么来着？”
房东思忖了片刻：
“妍妍！你女儿叫妍妍对不对？我见过的。你不是给她花了好多钱吗？还给她做了骨髓移植手术。你对你的女儿这么好，她总不会不管你们吧？”
我妈的脸色慌乱又急切：
“不，不是的！我的女儿是菲菲。沈心妍不是我的女儿，她只是我的侄女。”
房东彻底不耐烦了：
“我管你什么菲菲妍妍的，让她给你们打钱啊！你看不出来你老公都快要......”
后面的话被她及时止住。
我听见房东临走前还一直在嘟嘟囔囔：
“不是亲女儿还对人家这么好，家底都掏空了给人家骨髓移植，这不是有病吗？”
房东留下的宽限时日并不多，我妈顺着墙头起身，缓了一下呼吸就开始走到楼下的小卖部打电话。
好几天了，她每天都会下来打三四次电话，都是打给沈心妍的。
可惜沈心妍一次也没有接过。
于是她就换着法子打，有时候去楼下的小卖部，有时候就找路人借手机。
她如今双鬓斑白，瘦弱得不成样子，几乎没有人不会对她产生同情。
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能成功借到手机。
就在她以为沈心妍不会接电话了的时候，这一次，电话居然被接通了。
沈心妍慵懒烦躁的声音传来：
“你谁呀？天天打骚扰电话烦不烦啊？”
我妈一听，立刻调整状态，温柔地喊了一声：
“妍妍，我是姑妈。”
沈心妍愣了一下，刚准备挂断，我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姑父死了，社区里发了一笔丧葬金，我想着你的身体还虚着，这笔钱不如就留给你吧。”
电话还通着，沈心妍却很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发问：
“你说的是真的？”
我妈低低地抽泣起来：
“妍妍，姑妈现在只有你了，姑妈把钱都给你，就是希望你能回来照顾照顾我。”
沈心妍终于放下警惕，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姑妈，你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姑妈，你在家等着，我明天就回来。”
说是第二天回来，但沈心妍其实在当天晚上就敲响了我家的门。
她打扮得很漂亮，精致的妆容加上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衣服，和这间老旧的破房子显得格格不入。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想要这笔钱。
所以一进门，她就抓着我妈的手问：
“姑妈，钱呢？”
我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tຊ，还细心地吹了吹，就像以往每一次照顾她那样无微不至。
“这么冷的天，你先喝口热水暖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