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弃跪着仰视他,却像是在鄙视他,“怎么,徐尚书大人现在要否认自己的关于启蒙说出的话了?我不是太子启蒙的老师之一?”徐尚书深吸一口气,面红耳赤,句句质问,“我不否认,但是这跟我要承认你教导有方有关系吗?谁人不知道太子殿下生来就是稳重自持的,三岁识字,五岁作诗,七岁能与人辩朝野之别,十岁入东宫,十二岁可代表皇家赈灾。试问,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与你裴弃相关?”裴弃哑口无言,他想问哪一件跟他没有关系。
“宁国公还有要说的?”顺德帝问。
“陛下,臣前日考核见了秦世子的箭法,小小年纪,已经能开四石的弓,箭穿靶而不停,入墙不晃,这样的箭法,若是交给臣加以调教,来日一定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啊!”宁国公言辞恳切,双眼含泪,抱拳的手还在微微颤抖,“陛下!不可让此等美玉蒙尘!臣哪怕被秦世子厌憎,臣也一定要教他!”
顺德帝犹豫了。
不是因为他想教秦叙的这一份好心,而是在想,宁国公一个驻守南疆的将领,为什么非要教一个北境来的孤儿呢?
帝王的直觉让他不可能把人交给宁国公,南疆和北境是大周的两条命脉,一旦被有心人联合到了一处,后果不堪设想,反而是他们现在交恶的局面才是他身为帝王想看到的。
“陛下!我不愿意!”秦叙咬牙,眼底都是泪花,说完他又对着宁国公放狠话,“你敢要我,我就把你儿子打死!邹嘉打不过我!”
顺德帝:“……”要不说是师徒呢,连放狠话都是一样的。
“你要打死就打死!”宁国公回头,面红耳赤地大吼,“如果能为天下培养出又一个优秀的将军,我儿子死何足惜?!”
徐尚书:“!”好!为国为民的好官!
宁国公甚至觉得还不够,还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补充,“如果你要杀了邹嘉才能拜我为师,那我现在就让人把他杀了!你的拜师礼就用他的头做祭品。”
徐尚书一家面露震惊,像是听见了什么恐怖的言论。
顺德帝坐在上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的臣子们。
秦叙再凶狠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被宁国公的话给震住了,御书房成了囚笼,困住了手无寸铁的他。
秦叙眼泪滚下来,落在他湖蓝色的长袍上,洇出一团深色。
裴弃抬手轻轻摸了下他的脸,“哭什么哭,师父带你回家。”
秦叙望着他。
裴弃转身跪下,“皇舅舅,他们都说臣会带坏秦世子,可是臣难道是第一次带孩子吗?”
秦叙伸手牵着裴弃的衣袖,师父还有别的徒弟,他对别的徒弟也这么好吗?
裴弃冷冷发问,“现在的东宫太子也曾经是臣一手带大的,是臣教他识字断文,明辨是非,知晓善恶,若是说臣会带坏秦世子,那试问太子殿下呢?”
徐尚书最听不得这个,当即也不害怕了,从地上就跳起来,“太子殿下是何等身份,岂容你胡乱攀咬?!太子自有太子三师教导,殿下仁德贤明与你何干?”
御书房外的鸟都被吓跑了,锋利的爪子在琉璃瓦上磨出一道尖锐的声音灌进众人耳中,顺德帝蹙眉,在手上摁出了个红印子。
裴弃跪着仰视他,却像是在鄙视他,“怎么,徐尚书大人现在要否认自己的关于启蒙说出的话了?我不是太子启蒙的老师之一?”
徐尚书深吸一口气,面红耳赤,句句质问,“我不否认,但是这跟我要承认你教导有方有关系吗?谁人不知道太子殿下生来就是稳重自持的,三岁识字,五岁作诗,七岁能与人辩朝野之别,十岁入东宫,十二岁可代表皇家赈灾。试问,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与你裴弃相关?”
裴弃哑口无言,他想问哪一件跟他没有关系。
“你也就比太子殿下年长两岁,你能教什么?”徐尚书嘴边的胡子上翘,显然被气得不轻,在他眼里,裴弃就是一个恬不知耻的人。
裴弃沉默了下,他的目的不是和徐老头争辩太子现在的功绩与他有没有关系,缓缓吸了口气,犀利反问,“既然我的污点是刻进骨子里的,那你们就很干净吗?”
徐尚书被他问懵了,他指着自己,冷笑,“我?我!我不干净?!”
裴弃抬头,看着顺德帝的眼睛,半晌,浅色的眸子转向几人,“你干净?你若是干净,那你为何结党营私?”
顺德帝身子微微坐直,宁国公皱眉退开两步。
惊天巨雷炸开在徐尚书的脑子里,他指着裴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徐家两个小的赶紧上前搀扶徐尚书。
徐尚书咬着舌尖,才让自己没有倒下去,“你说我结党营私?我什么时候结党营私了?你拿出证据!若是空口白牙诬陷于我,我今日就撞死在御前,以证清白!”
“好!”裴弃,“听说今日是礼部和御史台联名状告我,那为何只有你徐家人来了?”
徐尚书以为他有什么高明的发言,结果是这一句,“我带来了礼部和御史台联名签字的奏折,但他们都有事忙,故而未曾亲自到,但是……”
裴弃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他当即站起来,指着他身边的儿子女婿道,“礼部和御史台只有你徐家的人了吗?你嘴上说着联名,可实际上呢?实际上只有你徐家的人来了!怎么,礼部和御史台的其他人都有事?四百多人一个都来不了?!还是说他们根本不敢在你徐尚书的一言堂里说话?”
徐尚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他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是一心指责裴弃礼法不周,但是现在他的行径确实已经有了结党营私的嫌疑。
徐尚书明白过来裴弃的意思,结党营私这种事情,不在于有没有真凭实据,在于帝王心。
裴弃现在是破罐子破摔,就一个态度,要从我身边带走秦叙,那就玉石俱焚!
“你,你好恶毒!”话音未落,他赶紧转过身表忠心,“陛下……”
裴弃却没有打算放过他们,继续追着说,“既然是忠心耿耿的,那你怕什么?既然没有结党营私,那你慌什么?既然我是空口白牙的污蔑,那你行得正坐得直,你有什么好分辨的?你急什么?啊,徐尚书大人。”
徐尚书一辈子恪守礼法,没想到最后遇到了裴弃这个让他头疼了六年的霸王,现在还要被他泼脏水,他心头一梗,直接晕了过去。
顺德帝微微挑眉,反应极快,“福满,把徐尚书送太医院去。”他对徐尚书这个老古板没有什么忌惮,不过就是爱较真了点,不是什么大毛病,文官的臭毛病,他是个大度的帝王,这些都能小问题。
徐家两个小辈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徐家老大临走时深深看了眼裴弃,这个人果然跟传闻的一样,性子极烈,桀骜不驯。
宁国公是个人精,他看到徐尚书都有苦说不出,他马上就放弃了要秦叙的想法,只想赶紧溜,“既然……”
“还有你!”裴弃怎么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