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作为一个六品的太常寺寺丞,又是靠着荫蔽得来的。在官场中,连给身为内阁阁臣的陈知衍提鞋都不配。更别说,陈知衍还有军功在身,又正受皇帝宠信,单凭这些,便足以令半生碌碌无为的裴敬忠望而生畏。如果不是裴清今天做的太过分,牵扯到他女儿的清白,她爱在陈家住多久住多久,不合规矩是她自己的事。除非裴敬忠哪天嫌命长了,才会来和陈知衍开这个口。陈知衍穿了一身湖蓝色的直裰,靠在太师椅椅背上,听完裴敬忠的话,端起茶案上的参茶喝了一口,说:“她和裴二小姐之间的争执,方才,我都问过府里的下人了,的确是她先动的手,该罚。”
裴清没想到平日柔柔弱弱的春兰,会站出来袒护自己。
她屋里的丫鬟,没有一个随了她的性子,个个都惧怕陈知衍的威严。
不由感动地抱住她。
陈知衍本就没想责骂裴清,不过这一来二去,倒是把事情弄清楚了。
裴清把脸埋在春兰身前嚎啕大哭,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
“一匹锦缎而已,让他们还一匹给你不就成了?”
裴清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眸,转过头冲男人喊道:“那是我娘留给我的!”
陈知衍怔住。
春兰紧接着说:“侯爷您有所不知,这云锦是御赐之物,寻常布庄是买不到的,我们夫人拢共就留了两匹,就这还被二小姐偷抢去了一匹,小姐怎能不气?”
陈知衍不懂这些锦缎之间的分别,在他眼里都是一匹布。
但既然是御赐之物……
他看了裴清一眼,走到院子里,招手把候在院外的子玉叫进来,低声问:“你可知云锦是何物?”
云锦?
子玉一脸懵,挠了挠头,作冥思苦想状。
陈知衍见他的表情,干脆吩咐道:“去告诉管家,派人到库房里,找找看这些年宫中可曾赏赐过这种锦缎,有的话,都拿过来。没有的话,就去陆家问问。”
说完,又仔细想了想,补充道:“要桃粉色的。动作快些。”
子玉拱手道:“是。属下这就去。”
身后的哭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陈知衍两手交叠撑着手杖站在院子里,望着空荡荡的主屋,满面忧愁。
裴清泡了一个热水澡,却未能洗去身上的疲惫,反而被温热的水汽,蒸得脑袋晕晕乎乎,浑身提不起劲来。
她往拔步床上一躺,正想好好睡一觉,隐约听到窗外传来陈知衍和管家的声音。
她努力睁开眼,却突然觉得眼皮似有千斤般重。
只勉强睁开一条缝,还未来得及看见陈知衍的身影,又重新合了上去。
陈知衍一进屋,隔得老远就发现裴清的小脸红得有点不太正常。
他吩咐下人先将那五匹桃粉色的云锦放到炕桌上,弯下腰站在床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蹙起眉头,对春兰说:“去把徐大夫请过来。”
春兰应道:“是。”
……
接连两次落水,裴清这副身子,总算被折腾病了。
短短半个时辰内,便烧得浑身滚烫。
徐大夫来看过后开了药方,春兰和春桃喂裴清喝了药,伺候她换了汗湿的里衣,把沾湿的帕子,覆在她的额头上,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盼着她能快点好起来。
与此同时,得知女儿被当众扒了外衣的定国公裴敬忠,气势汹汹地找到了陈家来。
原想直接和裴清当面要个说法,不料,一进大门,就被管家请到了前厅,来和陈知衍见面。
“……我听闻,清姐儿如今已经不再念书了,却仍住在侯爷家中,这几天似乎还给侯爷惹了不少麻烦。可惜我官署事务繁多,一直没空管她。今天一下值,突然听到茵姐儿哭着说清姐儿当众扒了她的外衣。我知道清姐儿性子一贯顽劣,可都是已经及笄的姑娘,做出这种事,实在是不太像话。”
“所以,特地赶过来,想把清姐儿接回国公府去,我和她叔母,也好仔细弄清楚,两个孩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完事了,该罚的罚,该训的训。”
裴敬忠字斟句酌地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陈知衍的脸色。
裴敬忠虽比陈知衍大了五岁,入仕的时间也比他早,算是他的前辈。
但作为一个六品的太常寺寺丞,又是靠着荫蔽得来的。
在官场中,连给身为内阁阁臣的陈知衍提鞋都不配。
更别说,陈知衍还有军功在身,又正受皇帝宠信,单凭这些,便足以令半生碌碌无为的裴敬忠望而生畏。
如果不是裴清今天做的太过分,牵扯到他女儿的清白,她爱在陈家住多久住多久,不合规矩是她自己的事。
除非裴敬忠哪天嫌命长了,才会来和陈知衍开这个口。
陈知衍穿了一身湖蓝色的直裰,靠在太师椅椅背上,听完裴敬忠的话,端起茶案上的参茶喝了一口,说:“她和裴二小姐之间的争执,方才,我都问过府里的下人了,的确是她先动的手,该罚。”
裴敬忠闻言心下一喜。
他早就觉得,前几日出了那样的事,陈知衍定已厌烦她到极致,怎会阻拦他?
那臭丫头毁了裴茵好不容易得来的亲事,待回了定国公府,裴敬忠一定要让她狠狠吃一顿铁笊篱。
叫她再猖狂!
陈知衍又道:“不过,在此之前,我陈家也有一笔账,要先和裴清结清了,才能放她回府。”
“什么账?”裴敬忠心情轻松了不少,竖起耳朵问。
“子玉。”
陈知衍看向门外,裴敬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有一个侍从一直端着一个花梨木托盘候在外头。
得了命令,子玉走进来,把东西呈到裴敬忠面前给他看tຊ。
陈知衍淡声道:“这是你侄女适才和裴二小姐打架时,踢碎的东西。御赐的景泰蓝六色梅花盆景,共用了上百颗各色玉石、玛瑙、松石、翡翠雕刻而成,价值连城。”
“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此番赔一万两白银便作罢吧。”
裴敬忠心头一震。
他不知道陈知衍是怎么把一万两说出一两的感觉,他自个儿入仕多年,若不是长兄故去,别说一万两了,就连一千两都没经手过。
不过,赔钱的人又不是裴敬忠,甭管陈知衍是不是狮子大开口,裴敬忠都只管微笑着点头。
“侯爷宅心仁厚,清姐儿有您这样的先生,是她的福气。”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国公爷若公务繁忙,过两日再过来也行。”陈知衍一面说,一面拿过手杖作势要起身。
裴敬忠瞬间脸色苍白。
“侯爷这是何意?”
陈知衍偏头看向裴敬忠,面露不解,又坐了回去,“怎么?有困难?据我所知,老国公爷生前战功累累,朝廷分赏无数,光是两年前下发的抚恤金就有一千两白银。”
“虽说老国公爷膝下无子,他挣来的家产都由你这个弟弟继承了,可他们夫妻俩皆爱女如命,想来应当不至于连一万两嫁妆都没给她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