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做了国公夫人,要装点门面。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用到钱。再加上,邹氏总在一旁撺掇他,说陈知衍当年是和老国公爷打赌输了才不情不愿地收下裴清这个学生。如今长兄已走了两年,陈知衍对裴清是仁至义尽,不可能会去插手定国公府的家事。不然,裴敬忠也不敢动侄女的嫁妆。怎能料到,陈知衍不仅依旧处处袒护她,还屈尊来帮她讨要嫁妆?只是这么大个窟窿,他要去哪里补上?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了事。
裴敬忠不可置信地盯着摔得稀碎的盆景。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陈知衍的真实目的,再笑不出来,心口阵阵发凉,浑身僵硬。
“可,可那毕竟是嫁妆……清姐儿都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没有这份嫁妆傍身,以后到夫家,日子也不好过……您说是不是?”
陈知衍静静地看着裴敬忠,也不说话。
裴敬忠的背脊却冒了一层冷汗。他低下头看着地面,咽了一口唾沫,说:“不如这样,这毕竟事关清姐儿的嫁妆,侯爷还是先把清姐儿叫过来,让我和她商量商量,成么?”
此话一出,陈知衍的耐心丧失殆尽,神色淡漠:“裴清的爹娘皆已不在,你身为她最亲的长辈,又管着家,这定国公府,还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做主的?”
“你犹豫再三,莫不是想帮着小辈赖账?”
裴敬忠颤颤巍巍地:“这,这我哪敢?”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陈知衍支着手杖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背影,落在裴敬忠的眼中,就如一座无法攀登的大山。
“我给你三日期限,这笔钱,定国公府若赔不上,便等着我一纸诉状告上官府,届时事情闹大了,你堂堂国公爷,面上也无光,是吧?”
裴敬忠缩在太师椅里,被陈知衍转过来冰冷的眼神一瞧,吓得魂都没了,忙不迭地点头。
他原就是只软脚虾。
可这些年,儿子念书不用功,进国子监花了家里不少钱;
女儿想高嫁,得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自己平日在官场中行走,也时常要孝敬上司;
妻子做了国公夫人,要装点门面。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用到钱。
再加上,邹氏总在一旁撺掇他,说陈知衍当年是和老国公爷打赌输了才不情不愿地收下裴清这个学生。
如今长兄已走了两年,陈知衍对裴清是仁至义尽,不可能会去插手定国公府的家事。
不然,裴敬忠也不敢动侄女的嫁妆。
怎能料到,陈知衍不仅依旧处处袒护她,还屈尊来帮她讨要嫁妆?
只是这么大个窟窿,他要去哪里补上?
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了事。
……
邀月阁。
裴清一烧就是一整天,病中还听闻了裴茵的进士夫人梦又泡汤了的消息。
到了第三日下午,身体才稍微好转一些。
春兰让小厨房煮了鸡丝瘦肉粥给裴清吃。
裴清没什么胃口,但她已经许久没好好进食了,胃里空得作烧,只得逼自己忍着恶心,和喉咙的干哑,小口小口吃下去。
吃完粥后,春兰收拾了碟碗,给裴清掖了掖被子,说:“奴婢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裴清点点头。
不想春兰前脚刚走,屋外便传来一阵争吵声。
“您不能进来,我们家小姐还病着呢,需要静养……”
“你个不长眼的奴婢给我看清楚了,这里是陈家,有哪里是我不能进的?”
裴清听见这蛮横的语气,就知是陈怡宁来了。
陈怡宁是陈知衍的堂哥陈世谦的女儿,年十五,下头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名陈简舟。
他们的母亲姓许,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
陈知衍虽弱冠之年便受封为长平侯,在狮子胡同有御赐的侯府。
但因他已故的祖父,希望他们一家人能永远互相扶持,不分彼此,故而一直没有分家。
裴清和陈怡宁年纪相仿,从小就不对付。
几个月前,陈怡宁去了永州外祖家探亲,今日一回来,就急着来找裴清的麻烦。
裴清懒得见她,正想躺下去装睡,余光就看见陈怡宁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姑娘。
快步走到床边,“啪”地一声,把一只食盒放在了案几上。
陈怡宁穿着一身藕荷色挑线襦裙,梳着双丫髻,戴着最时新的珠花,却仰着下巴,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小傻子,叔婆给你的点心!”
她身后的姑娘,则端庄有礼地唤了一声:“裴姑娘。”
裴清刚跟着陈知衍念书的时候,初学《礼记》,有一次,陈知衍花了整整三堂课的时间,向她讲解其中一部分文义。
结果第四天问她,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知衍生气地质问她:“三天了,就算是头猪坐在这里,也该学会了,你却还学不会,叫我如何是好?”
这话,碰巧叫路过的陈怡宁听去了。
于是,裴清就喜提了一个“小蠢猪”的绰号。
孙氏知道后,告到了她母亲许氏那儿去,她自己大约也是觉得这个绰号太难听,就改叫裴清小傻子了。
时隔三年,裴清再次听到这个绰号,依旧那么刺耳。
不过,裴清这会儿没心情理会她,看也不看她,懒洋洋地应道:“嗯。”
“竟然敢摆脸子?”陈怡宁是个暴脾气,今儿心情本就不好,当即就要冲上去,被她带来的女子偷偷拉住。
“听闻裴姑娘病了,身体可好些了?”
不等裴清回答,陈怡宁愤愤不平地问:“你关心她做什么?她就是个惹祸精,连堂叔都被她害了,老天爷迟早收了她!”
“怡宁,你别这样说,大家都是朋友。人谁无过,只要知错能改,便善莫大焉,你说是吧,裴姑娘?”
女子好声好气地劝完陈怡宁,微笑着看向裴清。
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听得裴清眉头直皱,抬眸瞅她一眼,脱口而出:“关你什么事?”
只这一眼,让裴清瞬间想起这名女子的身份。
她叫孟枕月,是大理寺左寺丞的小女儿。
数年前,孟枕月还没有和陈怡宁成为闺中密友的时候,曾悄悄请裴清,帮忙给陈知衍送一个亲手做的荷包。
当时裴清只觉得这姑娘疯了,居然想嫁给陈知衍,于是费尽口舌地把她给劝回去了。
没想到,这姑娘不仅没死心,还拉上陈怡宁到她跟前来兴师问罪。
孟枕月显然是没料到裴清惹了这么大的祸,气焰还这么嚣张,被噎得一愣,故作委屈地抿了抿唇,拉着陈怡宁的袖子,小声说:“月儿只是关心裴姑娘,既然裴姑娘不需要月儿的关心,那月儿就不打扰裴姑娘休息了。”
“怡宁,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