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娘连他这个亲儿子都能冷血旁观他去死,崔绵身为外人,更不会被他们善待。可何至于让一个小姑娘挨饿……他闭了闭眼,自己也有过错,作为丈夫,即便清楚亲生父母对他残酷如斯,也没提前托人照料崔绵。崔绵嫁他的家书刚至不久,北戎不再试探骚扰盛朝北境,再之后是北戎铁骑全面南下,盛朝与北戎再次爆发大规模战争。从去年到他重伤前,他一直在抵御北戎的最前线,不断倒下的手下和同僚,紧张压抑的军情,让他每每从尸山血海里归营,初初像个精神紧绷只懂杀人的罗刹。
在末世,她见过许多彪悍的人被至亲抛弃后,不会痛苦流涕起码也会黯然神伤一会儿。
但她刚才偷摸打量傅阎的表情,他仿佛真心不在意傅家任何人。
难不成……他在内心偷偷emo?
嘶,好可怜哪。
崔绵感觉自己眼睛快尿尿了。
内心拿小手帕抹同情的眼泪jpg.
见傅阎不说话,她十分识相地翻看新买的言情话本,给这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地里黄娃,独自抚慰受伤心灵的机会。
手里的话本题材在时下大胆又新颖,女主是抓妖师,男主是魅惑九尾狐狸,典型会相爱相杀的剧情。
此外,全文许多处描述香艳,崔绵以为会让她提神醒脑,怎料她才看到第二页,瞌睡虫便来了。
困了就睡。
崔绵躺下盖好被子,酝酿睡意准备光速入睡时,耳畔传入傅阎的声音。
他在问:“崔绵,我与你虽是夫妻,此前一面不曾见过,不曾拜堂,我也不曾许诺你任何承诺,为何所有人连同我的爹娘都放弃我,你为何还要花半数钱财救我?”
三十两足够让一个独身女子好好度日上至少一年,如果崔绵在今日拿到三十两银子后远走高飞,她能比现在呆草屋陪他有更好的生活。
傅阎自认自己是个冷情的人。
自小他认识到爹娘兄弟对他无情无义,有爹娘还不如没有,尝经世态炎凉,他果断在内心里舍弃了这份避之不及的可笑亲情。
所以当他从崔绵口中得知傅家人的恶毒举措,他并不意外,若他清醒时,也不会奢望那些所谓的至亲之人会舍弃钱财救他。
对比起他们,傅阎更惊异崔绵为他做的一切。
崔绵讨厌正努力入睡的时候被人打断,像只发小脾气的猫儿,她翻身背对着傅阎,发出不满的咕哝声:“就因为我想救,所以我救你嘛。呜~别吵,我困,想睡……”
身旁的女孩话音刚落后不再说话,眼帘垂下遮挡住她灵秀的双眸,长而浓卷的羽睫动也不动,她俨然熟睡了过去。
傅阎眉眼深邃,眼含浓浓的探究之意,喃喃自语:“想救,便救吗?”
崔绵,这个来路不明的溺水女子,未曾见过他一面,却能为他放弃可以享福三年之多的钱财。
世上竟有这样女子,能为了妻子这名分,救他这个连婚礼都未曾给予她的相公。
呵。
可笑他去年在军营,得爹娘一封家书,知晓他们瞒着自己,擅自做主替他娶了崔绵后,登时怒不可遏地一拳打裂练武木桩。
他当然知道爹娘的用意何在,无非是知道他做了百户长,担忧自己这个大儿子日后再升军职娶了权贵之女,他俩会拿捏不住这等身份比他们高的儿媳妇,间接会把控不住他罢了。
崔绵的到来算是解了爹娘的燃眉之急,她落水失忆,在这云奚村里无人可依靠,若她成了他的妻子,他远在镇北军无暇看护,年纪尚小又身份低微的崔绵自然任由他爹娘搓圆摁扁。
加之崔绵貌美罕见,他爹娘便擅自替他娶妻,村中人不会多有微词,二人也自以为能消去大儿子的怒火。
傅阎在昏暗的灯火里,细细打量崔绵熟睡的背影。
少女极瘦,纤细背薄,搭在被褥上的手手指骨头明显,脸蛋俏丽却消瘦,显然在傅家过得不好。
傅阎突兀地回想起他朦胧中即将苏醒之际,崔绵调皮地说话,娇娇俏俏地喊他“大郎”。又忆及他醒来,她眼底里发自内心的欢喜。
他爹娘连他这个亲儿子都能冷血旁观他去死,崔绵身为外人,更不会被他们善待。
可何至于让一个小姑娘挨饿……
他闭了闭眼,自己也有过错,作为丈夫,即便清楚亲生父母对他残酷如斯,也没提前托人照料崔绵。
崔绵嫁他的家书刚至不久,北戎不再试探骚扰盛朝北境,再之后是北戎铁骑全面南下,盛朝与北戎再次爆发大规模战争。
从去年到他重伤前,他一直在抵御北戎的最前线,不断倒下的手下和同僚,紧张压抑的军情,让他每每从尸山血海里归营,初初像个精神紧绷只懂杀人的罗刹。
记得那时候有次一熟人突如其来的靠近,他差点对别人下死手。
他最初对崔绵毫无好感和无暇顾及,他爹娘才会肆无忌惮地虐待她,傅家其余人也趁他不在欺负她。
傅阎透过半开的窗户,望向不远处的傅宅,眼里泛起阴翳之色。
他垂眸扫视自己上半身缠绕的纱布,鼻尖萦绕着纱布里浓重的苦涩药味,数条肋骨骨折,身上外伤最严重的伤口深至骨头,即便他感受到它们在快速愈合,刚才稍一动作也疼得他脸色发白。
养恩他还了,而且在暗中发酵,还得众人皆知。
至于生恩……呵,且待他继续查下去。
崔绵既然嫁给他,即便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意,也会好生待她,不教她再吃以往的苦。
附近树上有夜莺筑巢,伴着它们空灵的啼叫,傅阎双指捻起碗里一块拇指盖大的药渣,用它射灭半丈外的油灯。
他忍住浑身伤痛躺下,随身旁的少女入睡。
第二天天未亮,崔绵昨夜早睡,闻鸡啼醒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坐起来。
她左手习惯性地去摸放在身侧的手枪,准备穿好衣服后把它别在迷彩军裤的枪套上。一摸,冰凉的武器没摸到,反而感觉到不时有热气呼向掌心。
有只丧尸在她床上睡觉?
不是,丧尸它怎么还会喘气?
崔绵撤手跳了起来,定睛一看,见傅阎神色无常地瞧着她,那双冷静的凤眸仿佛在问她“你为何如此激动”。
崔绵:“……早。”
是了,她现在穿越成了个有夫之美少女。
傅阎不会是被她的爪子胡乱摸醒的吧?
罪过罪过,把伤患闹醒了。
她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抱歉,我独自睡惯了,一时不习惯醒来后身边多了一人。”
傅阎:“无碍,我本就醒了。”
崔绵立马在内心给他打了十分:不错,脾气好情商高,被吵醒了也会安慰我。
当然,即便她有错在先不留神吵醒他,但傅阎如果像电视剧里那种大爷似的丈夫,骂她扰了他的清梦,她铁定锤爆他的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