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寒痛得站立不住,倒在血泊中,两只眼睛瞪着蒋银蟾,声音充满怨毒道:“你就是蒋危阑和柳玉镜生的孽种?小小年纪,便有这等心机手段,将来必定又是江湖上的一大祸害,那断魂散原是为你准备的,怎么会有解药?死心罢!”俞大夫赶到甲板上,替关堂主诊脉。原晞听见动静,也走过来,站在俞大夫旁边看着。蒋银蟾紧迫的目光几乎将俞大夫盯出两个洞,俞大夫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颤声道:“大小姐,大公子,关堂主中毒已深,没……没法解救了。”
满天繁星,半江渔火,旁边一艘船上有人吹箫,蒋银蟾靠着船舷,被宛转的箫声勾出一声叹息。
原晞走过来,瞅了眼她的脸色,道:“曲公子来了,你不欢喜么?”
蒋银蟾道:“他一来,江湖便离我远了。”
原晞道:“怎么会呢,你是北辰教的大小姐,生来就在江湖中。”
蒋银蟾摇了摇头,撅着嘴,满脸孩子气的愁闷,道:“回到绛霄峰,就算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我也只是听个响罢了。”
原晞忍俊不禁,道:“急什么,等你长大了,独当一面的日子长着呢。”
蒋银蟾道:“我已经长大了,只是他们都当我是小孩子。”说着目光射向他,道:“你也当我是小孩子?”
原晞连忙摇头,道:“你是大姑娘,我的活祖宗!”
蒋银蟾笑了,睫毛扑扇了两下,道:“你说我若有了男人,在他们眼里是否就长大了?”
原晞心知这个男人指的是自己,脸便红了,转向一边,道:“嗯……这是世俗之见,其实成婚并不代表长大,有些人一婚再婚,还浑浑噩噩,懵懵懂懂,有些人终身未婚,但世间的道理,他早已洞悉。”
这一席话,蒋银蟾是很赞同的,虽然在她心里,有男人并不等于成婚。
关堂主跟着曲岩秀走在路上,问道:“大公子,我们这是去抓谁?”
曲岩秀道:“黄泉山庄庄主杜寒。”
关堂主一愣,道:“抓他做什么?”
曲岩秀道:“船上有黄泉山庄的奸细,蟾妹在江南的行踪就是他透露出去的,杜寒原本在东京设下埋伏,等着蟾妹,没想到你们在应天府出货,他收到消息,今早便带人从东京赶了过来,我们抓住他,拷问谁是奸细。”
关堂主眼色变幻,沉默了一会,道:“所以大小姐临时改在应天府出货,是知道东京有埋伏么?”
曲岩秀嗯了一声,关堂主低下头,道:“我还以为她被原晞蛊惑了,唉,船上有奸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我早该想到的。”
曲岩秀斜眼看着他,道:“关堂主觉得谁会是奸细?”
关堂主把船上的人在心里过了一遍,摇头道:“我说不好。”
旁边巷子里走出两个酒鬼,趔趄着,嘻嘻哈哈,其中一个怀中的酒坛摔在地上,半坛酒洒了,两人好不心疼,急忙趴在地上,伸出舌头舔地上的酒。
关堂主望着他们,一个人影从脑海里跳出来,不禁站住了脚。
曲岩秀回头看他,道:“关堂主,怎么不走了?”
关堂主收了神,扯起嘴角笑了笑,道:“你看那两个酒鬼活像两条野狗。”
曲岩秀笑道:“醉酒的人什么丑态蠢事做不出来?”
象马街的这栋宅子只有前后两进,杜寒坐在后院的正屋里,拿着一块棉巾反反复复擦拭宝剑。碧光粼粼的剑锋照出他的脸,他才三十三岁,满脸的疲态仿佛年过半百。
活在仇恨痛苦中的人,总是老得快些。他恨蒋危阑,若没有蒋危阑,他的父母便不会走上绝路,他的人生该是另一番光景。
蒋危阑死了,杜寒只能找他的女儿报仇。为什么不找他的妻子?杜寒又不傻,找柳玉镜报仇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听见前院的打斗声,杜寒起身走了出去。黄泉山庄的二十多名好手与北辰教的人斗成一团,空中一条银光闪耀的长鞭无声挥落,布满尖利倒钩的鞭梢从一名好手的左肩划至右腰,他瞬间变成两截。
长鞭落在铺着石板的地上,石屑飞溅,黄泉山庄众人心下惊骇:何人鞭法如此厉害?齐刷刷看向持鞭的人,杜寒失声道:“曲岩秀!”
蒋危阑一生只收了五名徒弟,最得意的便是柳玉镜和曲凌波,一个做了他的妻子,继任了教主,一个做了副教主。曲凌波的游龙鞭法奇诡无比,武林中人人闻之色变,他性情乖僻,这两年很少出来走动,但他的义子深得其真传,行走江湖,罕逢敌手。
杜寒知道曲岩秀比蒋银蟾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难对付多了,心下疑道:那人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曲岩秀来了?还是他也不知道?
曲岩秀朗声道:“杜庄主,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我们大小姐,今晚我可要让她好好出出气。”
关堂主道:“大公子,让我来教训他!”说着挥刀向杜寒当头砍去。
曲岩秀也不插手,只对付其他人,他这根长鞭乃精钢所铸,十分沉重,在他手里却似臂使指,挥洒自如。黄泉山庄的好手们擦着便伤,挨着便死,全无招架之力。
杜寒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暗忖道:我定是中计了!那个给我通风报信的人其实是受蒋银蟾指使,一步步取得我的信任,引我步入圈套。小妖女,好算计,真不愧是蒋危阑的女儿!
蒋银蟾正捧着脑袋,在灯下苦苦寻思谁是奸细,忽见岸上火把晃动,一行人步履如飞而来,曲岩秀身后的两名教众抬着个人,却不见关堂主的身影。她心中一突,走到甲板上,待他们上了船,近前看抬着的人,不是关堂主是哪个?
他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呼吸甚是微弱,左肩头有一道伤,流出来的都是黑血。
蒋银蟾惊疑道:“关叔叔中毒了?有解药么?”
曲岩秀摇了摇头,道:“杜寒的剑上有毒,我问他要解药,他说这种毒没有解药。”
蒋银蟾道:“我不信,杜寒人呢?”
曲岩秀指着一个浑身是伤,被反绑双手的人,道:“他就是杜寒。”
蒋银蟾走到他身后,挥剑砍下了他的左手,冷冷道:“将这只手送到黄泉山庄,告诉他们,拿解药换杜寒的命。”
旁边一名教众道了声是,捡起断手用布裹了,上岸骑了一匹快马飞奔而去。
杜寒痛得站立不住,倒在血泊中,两只眼睛瞪着蒋银蟾,声音充满怨毒道:“你就是蒋危阑和柳玉镜生的孽种?小小年纪,便有这等心机手段,将来必定又是江湖上的一大祸害,那断魂散原是为你准备的,怎么会有解药?死心罢!”
俞大夫赶到甲板上,替关堂主诊脉。原晞听见动静,也走过来,站在俞大夫旁边看着。
蒋银蟾紧迫的目光几乎将俞大夫盯出两个洞,俞大夫额头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颤声道:“大小姐,大公子,关堂主中毒已深,没……没法解救了。”
蒋银蟾呆了片刻,身子微微一晃,眼圈便红了。曲岩秀低着头,道:“都怪我大意了。”
蒋银蟾哽咽道:“怎么能怪你呢?”
原晞道:“大小姐,我能救关堂主。”
“真的么?”蒋银蟾睁大泪汪汪的眼,半是惊喜半是怀疑地看着他。
原晞险些迷失在她朦胧的泪眼中,对曲岩秀和俞大夫诧异的目光都视而不见,微笑道:“我是神医的弟子,不骗你。”
绝色美人哪有不骗人的?上天赐予他们稀世的美貌,就是为了让世人受骗。但他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姑且死马当活马医罢。
蒋银蟾举袖拭了泪,道:“那你试试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