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函璋有些好奇:“居然还有能拖住你的人?……哦,是前几天那个视频吗?”“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汪甜恬恍然大悟,“你在大学里搞了好大一个动静诶!我看网上说是荷花池里的水鬼在发狂,你把它镇压了?”“什么镇压不镇压的,人家是那片地的地灵,正儿八经地原住民,给一个没眼色的道士惹毛了,我只是把它劝回窝里呆着罢了。”汪甜恬有些无语:“你劝人的方式就是威胁要打散它哦。”陆芙理直气壮:“谁让它想拿那么腥臭的水泼我!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啦,阿池脾气很好的,等玄协的人过来了解清楚情况就没事了。不过这次一起来的有个道士,”她撇
蔺函璋发现,自己在陆芙面前总是倍感压力。这个看着只有二十出头的姑娘似乎有看破一切的淡然,她不屑于隐瞒自己的出身,也无所谓别人看出她的异常。汪甜恬说起陆芙的时候,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崇拜和惊奇,蔺函璋很清楚自己这位有过亲密关系的异性朋友,她自身优秀,性格自傲强势,能让她折服,陆芙必有真材实料。
正如此刻,陆芙三两句道出了他一直不为人知的心思。即便是汪甜恬,也是认为他想要跟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大哥别苗头,没人想到他真正憎恨的不是蔺怀铮,而是他自己的出身。
可陆芙知道。
蔺函璋没有被拆穿后的恼怒,相反,他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所以,你想帮我?就像帮汪家那样?”蔺函璋放下搅拌棒,把玩着汪甜恬赞助的那枚宝石胸针,胸针的造型是一只回首的蓝羽金刚鹦鹉,羽毛是渐变的蓝色珐琅,眼部镶着金绿宝石。蔺函璋手指很灵活,估计上学那会儿还是个转笔高手,那鸟儿在他指间翻飞,倒真像是活过来一般。“陆芙……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那应该也很了解,我早就厌烦了什么都被别人安排的人生。”揭了那张斯文儒雅的面具,蔺函璋露出一点让汪甜恬陌生的尖锐锋芒,“说到底,你是冲蔺怀铮和贺语柠来的吧?让我们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躲在幕后喝茶?”
“你当我这么闲啊……阿璋哥哥?”陆芙吐出一个把在场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恶心到了的称呼,“我的确可以‘看到’很多事,但并不代表我一定要去‘看到’它。你我皆是此间拥有自由意志的存在,让每个人用自己的手写完属于自己的故事,不要被那些所谓的气运裹挟成为他人的垫脚石,这才是我想要的。”
蔺函璋的神情缓和下来:“想来你也曾付出过很多代价。”
“可不是吗,”陆芙喊了续杯,“我能有这样的手段,那都是用命换的。”
“……抱歉。”这个答案比蔺函璋想得要凄惨得多。
陆芙笑了:“为什么要道歉?我对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你说你不喜欢被安排,那我们就换一种方式吧,”她取下珠串中的一颗,放进蔺函璋手里,“这是一个机遇,只是曾经它出现的时机对你和你母亲而言并不好,如果你真的决定做点什么,那就睡前把它放在枕头底下,看看你原本会走的那条路。”
蔺函璋盯着她腕间的珠链毫无预兆地又分裂出一颗顶上空缺的位置,感觉背后的衣服有了些汗意。
“如果我不这么做呢?”他掌心的珠子仿佛没有重量,手指摩挲时却又清晰地感知到那难以言表的质地。
陆芙无所谓地往续杯的咖啡里加糖:“那就不做呗,不想当蔺二少的办法又不止一种,我不过给你提供一个可能罢了……毕竟,你至今为止的人生已经被安排得足够多了,总要留点自主的空间嘛。”
蔺函璋笑了:“那就先谢过你了,陆大师。哦对了,你这样帮我,我该付多少报酬?”他看向沉默已久的好友,“甜恬,给个市场参考价呗?”
汪甜恬伸出两根手指。
“两百万?”蔺函璋挑眉,“就改命而言还真是便宜。”他也听过这些奇人异士的传言,大师们多数都脾气古怪,需求奇特,钱对他们而言是最不上档次的要求了。
陆芙从善如流地接话:“那就再加点,我不介意的……这样吧,你巡演的最后一场宣布封琴之后,我要你用的这副弓弦。”
“什么?!阿璋你要封琴?”这下汪甜恬没法沉默了。陆芙和蔺函璋的对话让她意识到自己对好友想法的了解堪称浅薄,虽然插不上话让她有些失落,但看到阿璋终于能吐露些许心底的念头,她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她没想到蔺函璋会决定封琴。
“确实如此,不愧是陆大师啊,我是真服了。”蔺函璋有些意外陆芙的要求,但还是点头承诺:“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个月后,京城国家大剧院,我给你送票。钱是我现在给你转账还是写支票?”
“不急,汪董给我的还没花完呢,”三倍糖的咖啡让陆芙满足地眯起眼,“等你自己选好了路再说。好了,时间不早,我要回去陪阿婆了……汪小姐,劳驾你送我。”
“行,”汪甜恬起身,拍了拍蔺函璋的肩膀,“阿璋,我们先回去了,祝你成功。”
“哦还有,”陆芙补充道,“最近你俩都注意点手里的珠子,如果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以捏碎它。我这段时间要先处理一下自己的事,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抽得出身。”
蔺函璋有些好奇:“居然还有能拖住你的人?……哦,是前几天那个视频吗?”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汪甜恬恍然大悟,“你在大学里搞了好大一个动静诶!我看网上说是荷花池里的水鬼在发狂,你把它镇压了?”
“什么镇压不镇压的,人家是那片地的地灵,正儿八经地原住民,给一个没眼色的道士惹毛了,我只是把它劝回窝里呆着罢了。”
汪甜恬有些无语:“你劝人的方式就是威胁要打散它哦。”
陆芙理直气壮:“谁让它想拿那么腥臭的水泼我!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啦,阿池脾气很好的,等玄协的人过来了解清楚情况就没事了。不过这次一起来的有个道士,”她撇撇嘴,语气倒是很轻松,“那货是冲我来的,为了以后不要三天两头被这些喜欢搞事的家伙打扰,我得先证明一下自己不是什么夺舍换芯的冤魂厉鬼。”
蔺函璋和汪甜恬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不是吗?”
陆芙:……
她气乐了:“好哇,合着你们一直是这么想我的?!”
蔺函璋见她不是真的发怒,心底松了口气,面上轻松笑道:“我见识少,能想到的也就这种可能了……毕竟你的改变是从那天进山之后开始的,”他没掩饰自己调查过陆芙的事,“虽说这个时代怪力乱神之说基本不可信,但谁又能保证那样的大山里没有什么现下科学理论无法解释的存在?”
“你倒是查得清楚哦,”陆芙哼了一声,“放心吧,那山里没什么精灵鬼怪,倒是有些别的。”她指着蔺函璋手中的珠子,“这里面有答案。”
蔺函璋垂眸,摩挲着珠子,问道:“这东西,只对我有效吗?”
陆芙秒懂:“你要是不介意自己的人生被公开,给别人看也可以。”
“我明白了。”
蔺函璋站在了改变命运的岔路口,而刚被连续两次震撼三观的贺宇昂正在tຊ电话里冲着父母倒苦水。
“爸爸,我没开玩笑,那女的真的邪性!不能让她到家里来!”
贺潭川有些无奈,儿子咋咋呼呼的性子他心里有数,说到底他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陆芙跟贺家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就是贺宇昂对着第一次见面的人出言不逊,这一闹怕不是丢了人才发脾气。
“宇昂,这事再说吧,你确定她是……她怎么跟汪家的人在一起?”
“我确定!她跟妈年轻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贺宇昂踩着新买来的皮鞋,因为不是定制的,他觉得有些硌脚,心里更憋屈了,“她就是为了恶心柠柠姐,才跟柠柠姐的情敌搞在一起的!”
孟唯芳在听到陆芙让贺宇昂丢了两次脸的时候就已经脸色不好,再听说她跟自己长得像,更是恼火——要是陆芙还待在山村里见不着人就算了,现在跟汪家的人在一起,那不就是进了他们这圈子吗?!圈子里谁不知道她孟唯芳年轻的时候艳压群芳?这蹦出一个跟她那么像的人,再加上王梅那事的通告,谁会想不到陆芙的身份?这不就是让所有人知道她孟唯芳是个傻子,认不出亲生女儿吗?!
孟唯芳看着缩在沙发一角已经红了眼眶的贺语柠,更生气了。
“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孟唯芳气呼呼地拍着贺潭川的手臂,“都是你!干嘛要报警嘛,找人把王梅他们处理了不就行了!现在柠柠处境多艰难啊……我可怜的女儿……”
“老婆,现在是法治社会,哪能说处理就处理的?”贺潭川好脾气地安抚妻子,“现在是贺家的关键时期,我们决不能留下这种洗不掉的把柄。现在虽然柠柠的事被扒,那终归也只是网上瞎猜的,没有证据,过段时间就没事了……柠柠,你能理解吧?”
贺语柠在心底咬牙切齿,面上只是默默地抹了把眼泪:“爸爸……我,我先回房。”
“去吧。”贺潭川知道她难过,没强求她表态。看女儿上了楼,他继续跟儿子通话:“宇昂,你想办法带她回来,如果鉴定没问题还是赶紧让她回家吧,她毕竟是你姐姐。”柠柠能让贺家跟蔺家绑定,这当然好,可汪家是京城圈里的前三,他这还没见面的女儿能扒上汪家,实在是个惊喜。
贺宇昂没想到自己的诉苦没把陆芙永远关在门外,还被老爸提了这样的要求,顿时不干了:“我才不要,她就是个妖怪!爸爸,你要信我,吴有全没骗人,她不正常!”
“不过是巧合,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贺潭川有些不悦,“听话,一家人怎么能说不正常?”
“我跟那个没见识的村姑才不是一家人!我姐姐只有柠柠姐一个!”贺宇昂倔脾气上来了,吼完自己的立场就挂了电话。
“这孩子……”贺潭川皱眉,倒也没真的指望儿子听话,转头给秘书打电话,交待他跟律师去一趟历城。
孟唯芳看着他兴致勃勃地安排,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潭川,你就不能想想我跟柠柠的感受吗?”
贺潭川心疼地帮她擦眼泪,但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唯芳,我知道你看着那孩子就不好受,可她毕竟是你我的第一个骨肉啊。”
“这都还没确定的事!”
“就是因为不确定,才要把她带回来做鉴定啊!”贺潭川耐心地给妻子解释,“我保证,如果她不是咱们女儿,我一定让她为之前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不会让柠柠白受委屈。”
孟唯芳心更凉了:“那如果她真的是,柠柠的事情就这么揭过了?!贺潭川你有没有心!?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给那种流氓欺负,你要这么算了?”
“你还真信她一个小姑娘有那种本事?”贺潭川哭笑不得,“王梅什么德行,被拆穿之后想让我们对那孩子观感不好罢了,我看她就是想在柠柠那摆亲妈的谱,自己找的人。”
“我不管!反正都是因为她!”孟唯芳一想到万一这个亲女儿回来,以后走到哪都会有人问自己怎么认不出长得这么像的骨肉,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到时候她脸往哪搁?!“这死丫头就是来克我的,从生下她我就开始倒霉,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被妈嫌弃,我真恨不得没有她!”
“没事,大不了我在外面给她买套房子,不让她在你面前晃嘛。”贺潭川轻描淡写地决定了陆芙的去处,“她能跟汪家搭上线,还真有几分能耐,你想,汪家那小儿子现在毛都没长齐,在外面话事的可是那个汪甜恬,那种大小姐都能接纳她,想来她还是很讨喜的。”
“哼,就为了报复柠柠,去低声下气地给柠柠的情敌当牛做马,丢死人了!”孟唯芳气咻咻地揣测,越想越生气,“我丑话说在前面,就算她回家,也别想取代柠柠的位置,那种没教养的东西才不是我女儿。”
贺潭川笑笑,知道妻子这是妥协了。
贺语柠红着眼回了房,倒在床上望着粉色的天花板发呆。她这个“姐姐”连面都还没露,就已经让她狼狈到这个地步,实在太过分了。刘凯那事之后,她以为自己已经平静了,可当导演系那同学把片子剪出来给她一看,那天的惊慌和之后身世被揭穿的窘迫顿时笼罩了她,她受不了。蔺怀铮出面帮她解决了这个问题,他跟那些同学交涉,片子连同底片都被销毁得干干净净。贺语柠知道那些同学会对自己有怨气,可他们只是要重做假期作业,她要面对的是人生阴影啊!她以为片子没了这一切就过了,谁知道校园论坛里一个八卦贴就把她的秘密撕得鲜血淋漓,她看那帖子的时候把里面的人都骂了千万遍,可那有什么用?他们用的永远是猜疑的口吻,却已经定了她“假千金”的身份。她强迫自己去看每一个回复,发现最终的漏洞居然是她亲生父亲吴有全对她的态度——多可笑啊,她亲生父母的爱成了她的断头台!
贺语柠狠狠捶了一下床,摸过手机拨通了电话。
“柠柠,这么晚了还没睡?”蔺怀铮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贺语柠眼泪顿时控制不住了,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低声哭着,发闷的啜泣声让蔺怀铮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柠柠你在哭吗?发生什么事了?”
“铮哥……”贺语柠声音嘶哑,含着无限的委屈,“宇昂在历城见到她了……爸爸想要接她回来。”
她没有说名字,蔺怀铮依旧立刻明白了那个“她”是谁。男人眉目阴沉,声音却依旧温柔:“没事的,柠柠。她回不来。”
贺语柠意识到对方已经有所动作,但想到贺宇昂说的,还是不太放心:“宇昂说她跟妈妈长得特别像……而且她跟汪家的人在一起,圈子里的人估计都知道了……我……铮哥,我该怎么办啊?”
蔺怀铮不禁握紧了手机,他想到侦探留下的照片,决定在处理措施上再加一条。
“汪家不足为惧。至于那女人……很快就不像了。”
“铮哥,你千万别为了我做傻事,”贺语柠带着哭音劝道,“她毕竟是贺家的亲生女儿,回家是应该的……我,我只是还没走出来。”
恋人的关心让蔺怀铮心情好了一点,他轻声笑道:“柠柠,只要能保护你,我什么都能做,你放心吧。”
“谢谢铮哥~”贺语柠心满意足,这几年蔺怀铮出头为她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放下心来后她又有了点好奇,“说起来,铮哥你是不是见过她呀?她真的很像妈妈?是不是很美?”
“调查她的时候看到过照片。”蔺怀铮没错过贺语柠语气里小小的吃味,安抚道,“凡脂俗粉,根本比不上你。”
“哎呀铮哥……你真是的!”贺语柠嘴上嗔着,心里却凉了半截。以前面对汪甜恬那样明艳逼人的大美人,蔺怀铮是真的能做到熟视无睹,转脸就能把人长相忘了,可现在听他的意思,分明是对陆芙的样貌上了心,否则怎么作对比呢!
陆芙!贺语柠在心底对这个名字磨着牙,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