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泽笑得整栋医院都能听见,在宗遇的辱骂声中作答:“你觉得你身体没毛病,那就是正常的,一次没什么。”“不是,那为啥啊?”“比如有外界刺激,谁刺激你了?”宗遇想起昨夜的痴汉行径,还自觉睡得很好,闭口不言。余泽也不追问,又告诉他:“这种事儿一般都是青少年时期发生,你这样的,应该是长期没有性生活的原因。”宗遇确定自己没事儿,放下心来,也找到了机会反击,笑道:“啊,那你经常这样吧,怪不得懂。”
宗遇发现他在林凛那儿很容易得到满足。
那天吃饭的时候林忠还在闹脾气,说什么也不肯下厨开火,饺子是林凛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郑家敏蒸的,溜肉段儿都装盘子里上桌了,娘俩儿谁也没注意菜都凉了。
早就过了饭点儿,林凛都饿过劲儿了,意思意思吃了几个饺子,没什么食欲。前些日子林忠特地给她包的素馅儿的,她爱吃沙拉,以前在北京除了叫外卖,自己在家也爱做,并非因为减肥,只是偏爱素菜,不算讨厌肉,但确实吃得不多。
她觉得一个东北人爱吃沙拉是很正常的事儿,虽然宋慈并不喜欢,对她来说,拌沙拉和蘸酱菜属于同宗,只不过酱料不同罢了。
平时饭桌上,林忠总是要劝她多吃肉的,这回倒是一反常态,还“好心”地给宗遇夹到碗里,她一直以为宗遇不挑食,难吃的关东煮都能吃那么多,林忠厨艺不错,他却吃得艰难。
她这才迟钝地意识到,那盘溜肉段凉了,下意识叫林忠去热一下。
林忠拒绝:“热了就不好吃了,你们不吃我吃,小宗,你也吃。”
“溜肉段儿怎么不能热了?又不是锅包肉……”锅包肉热了才不好吃呢。
她从没觉得林忠那么小心眼儿,父女俩针锋相对,宗遇在桌子底下抓了她的手。林凛又去看郑家敏,郑家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爱吃饺子。
场面僵持,宗遇不想林忠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还娇气,菜凉了也不是不能吃,虽然胃已经不舒服了,还是主动伸手去夹,正常吃着。
林凛并不知道他有胃病,小说里霸道总裁才有的毛病,宗遇不配有,她只是觉得自己爹在欺负晚辈,想也没想,自己也伸手去夹凉了的肉段,冷着脸嚼,一言不发。
林忠见状立马起身,老实把盘子端走,进厨房开火热菜了。
她明明没做什么,那瞬间宗遇却觉得爱死了她,她对他可真好。
那顿饭做得简单,也并没有吃多久,饭后宗遇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点儿没干的水珠,礼貌和林忠郑家敏道别:“叔叔阿姨,天挺晚了,我就先回去了。这回来得匆忙,没准备,元旦了再来看你们,给您带瓶好酒,您抽烟吗?”
林忠冷哼一声:“我才不抽烟,你爱抽啊?”
郑家敏看他那副生闷气的窝囊样儿就来气,吼道:“你不抽我抽啊?”
林凛下意识回护宗遇,拉着他手臂说:“我爸偶尔抽,抽得不多。”转头又告诉父母,“我送他下去,马上上来。”
林忠又要发作,郑家敏嫌他丢人,推搡了他一下,趁着他没能开口的契机,林凛拉着宗遇赶紧出门下楼了。
下楼的时候宗遇什么都不问她,搞得林凛更加愧疚,主动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我爸为什么打你啊?”
他还笑得出来,只是那笑容不如平时从容,像在强撑:“我又不傻,说我坏话了是吧?你真行,头回见老丈人和丈母娘,挨了顿打,我想娶你不是比长征还难?”
林凛没有狡辩,愧疚的心情传递到宗遇身上,两人前后脚出了单元门,宗遇便把人捞进了怀里,抚摸着头,还在哄她:“行了,别难受了,我又没怪你,我确实不是啥好东西嘛。而且你爸打得也不疼,我皮糙肉厚的,不然现在脱了给你检查一下?”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林凛无奈笑了,双手搂住他脖子,轻轻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水珠,仿佛把他视作小孩子,柔声问道:“怎么?紧张了?还洗了个脸。”
“能不紧张吗?毛巾我都不敢用,不知道哪个是你的,随便用纸擦了两下。”
林凛心软得不像话,凑上去啄他的唇,那并不算什么吻,却比吻还让他动心,所有的不安顷刻间便能平复。
他装不太久,刚要催她上楼,她就凑到他耳边说:“明天?明晚我去陪你,把你哄好,你记得把车里那东西带回家。”
他喉结微动,闷笑着,还在拿乔儿:“看爷明天心情吧。”
林凛知道他又要耍贱了,轻推了他一下:“赶紧走吧你,烦人。”
她非要站在门口看着他开走,宗遇又降下副驾驶的车窗,造作地朝她飞吻,林凛忍俊不禁,他也不想她在冷风中站太久,立刻走了。
一路回到家,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地上拿了瓶常温的矿泉水,然后找到胃药,熟稔地服下,人栽在沙发上,许久没动位置。
等待药效发作的时间里,他闭着眼睛感受漆黑,满脑子自作自受四个字。他从小嘴巴就刁,上高中时吃饭也不规律,但胃没什么大毛病,刚到美国的那阵子,读语言班,水土不服,最主要的是吃不惯,一下子瘦了将近十斤。
宗俊霞心疼死了,麻烦朋友帮忙找华人厨师,薪资丰厚,可他太挑剔,见了几个做的都不符合他口味,总之就没好好吃过饭。
林凛觉得二十六岁的宗遇最大的优点是情绪稳定,可他内心深处也有阴暗的一面,尤其在男生漫长的叛逆期展现得淋漓尽致。年少时,宗俊霞和陆庆德天天吵架、摔东西,他爽快地劝说他们赶紧离婚,在初中时代达成了这个愿景。
他跟随宗俊霞生活,就在那栋空旷的别墅里,不常见到宗俊霞的身影,陪他最多的是保姆,以及姥姥姥爷。陆庆德生意上早就开始出问题了,大概他高中那几年,陆庆德经常喝得烂醉过来闹,家里只有他,他也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还得安抚自己不靠谱的爹,一团乱麻,还闹得叫过警察。
他和宗俊霞的关系反而是近些年才亲密起来的,大概因为他如今已经能帮衬她了,十八岁的年纪,他高考失利,虽然本来也考不了几分,宗俊霞不由分说地把他送出国,人在异乡,那是他最恨父母的一段时间,愤世嫉俗地感觉被全世界抛弃,包括林凛,于是开始自暴自弃,作践自己的身体。
不仅不吃早饭,每一餐都是随便对付几口,偶尔旷课,年纪轻还爱装逼,不懂威士忌纯饮的好,每天上午彻底唤醒自己的,是各式各样装满冰块的鸡尾酒。
胃就糟践坏了,他主要是胃寒,吃不了生冷的,所以最讨厌日料,尤其是刺身,其次则是西餐。喝酒倒还好,虽然这两年跑了不少应酬,倒是没怎么胃疼过,而他直到回国也没遇到符合心意的厨子,经过几年磨砺,嘴巴没那么刁了,什么都能吃,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吃热乎的,冷的不碰。
感觉到胃部的刺痛在平复,他缓缓起身,走到冰箱前,认命地把矿泉水都拿了出来,随便放在料理台上——人都是好tຊ了伤疤忘了疼的,他觉得今天犯病也不能全怪老丈人,是他最近太嘚瑟了。
宗遇疲于再出门去健身房,家里客厅的角落里有跑步机和简单的器械,临近年尾,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他不得不去的酒局其实不少,幸亏大多喝白的,不至于喝出个啤酒肚,掐算着自己选的“良辰吉日”,宗遇不禁抿嘴轻笑,换上睡裤光着膀子练了一会儿,满身细汗地进了卧室,打算冲澡。
一进卧室的门,他就闻到了无比清晰的香水味,被子整齐地铺在床上,像是有田螺姑娘打扫过,留下挥发不掉的香气。可东北哪有田螺姑娘,肯定是林凛故意整的,床头柜上放得几近落灰的香水瓶被人动过。他拎起来看了看,嘴角噙笑,手机适时地响了。
Lynn:你说的良辰吉日,是哪天?
Z:色狼,不告诉你。
Lynn:沈阳有个室内的家具集市,我看网上的照片不错,打算去看看,顺便看下咖啡机,我爸轮休,开车带我去,你最近应该都挺忙吧?
Z:原来你不是急着上我,伤心了。
Lynn:说点儿人话。
Z:年底都忙,没空陪你了,一起跨年?咱们从2023年干到2024年。
Lynn:滚。
Z:我家好像进小偷了,倒没丢东西,香水喷得卧室老大的味儿,你知道是谁干的不?
Lynn:你还敢提,变态。
Z:对你很难不变态。
他越聊越起劲,发散了半天的香水味道正好,烟熏感的茶香,并不像她外表一样冷淡,辛香、八角、生姜、肉桂,过于出脱直冲,茶香中的温柔刀,蕴藏着锋芒。
还是去年的同学聚会,他幸运地在路边捡到她,她坐上车,他便闻到这个香味。
鼻子差点闻得嗅觉失灵,宗遇逛遍各大香水专柜,一无所获。早已放弃之时,有次在燕江新区的一家酒吧见朋友,和他借过钱的老板娘每次都亲自过来打招呼,老板娘身上的香味儿多变,就那么巧地临幸了林凛同款。他问了香水的名字,朋友还以为他在勾引老板娘,殊不知他只是要买一瓶在家里放着。
后来,他靠着这股香气度过了无数失眠的夜。
如今回想,确实有些变态。
林凛没再说什么,他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拿着林凛穿过的睡袍,进了洗手间,给她发去一条语音,直白地表述心意:“林凛,我发现我从你那儿特别容易得到满足,就你今天跟我一起吃凉了的菜,那一下,我就知道我完了,我栽了。”
林凛这下回复得很快:“那你也太好骗了。”
“那你多骗骗我。”他正经不过五秒,话锋一转,“你说这是不是就叫舔狗心理啊?好不容易追到了上学时的女神,可不就容易满足吗?你动动手指头我魂儿都飞了。”
“大哥,您也是男神级别的吧?别扯了。”
“那我是你男神么?”
“不是,想什么呢,我男神金城武。”
“操,那我不还是舔狗。我和金城武差哪儿了?”
当晚他独自入睡,难免有些落差感,鲜有地穿着衣服,不太习惯,可那件睡袍上似乎还有林凛的气息,伴着卧室的香味,他不禁飘飘然了,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第二天还是要早起,他却醒得比闹钟还早,被子一掀,脑袋嗡的一声,又觉得好笑,自己在心里骂自己:陆宗遇你他妈多大的人了,还整这事儿呢?
他不信任百度,百度的话他肯定就病入膏肓了,生怕自己掉链子,他厚着脸皮打电话问余泽,他这样正常吗?
余泽笑得整栋医院都能听见,在宗遇的辱骂声中作答:“你觉得你身体没毛病,那就是正常的,一次没什么。”
“不是,那为啥啊?”
“比如有外界刺激,谁刺激你了?”
宗遇想起昨夜的痴汉行径,还自觉睡得很好,闭口不言。
余泽也不追问,又告诉他:“这种事儿一般都是青少年时期发生,你这样的,应该是长期没有性生活的原因。”
宗遇确定自己没事儿,放下心来,也找到了机会反击,笑道:“啊,那你经常这样吧,怪不得懂。”
“我操你爹。”余泽一股火冲到颅顶,送他一句辱骂后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