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福儿的视线一路跟随着她,直到程安拍了下她才回过神来:“梅花婶子卖地是为了买棺材吧?”“是,梅花婶子家死了两个人。一个她儿子,你估计不记得了,是你小时候喊军子哥那个,他是被大雪压塌的房子砸到的,一个是她孙女,听说是半夜发现冻死了的...”程福儿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将后怕努力压下去,到了家在赵绣玉面前什么也没说。之后的半个月,程安上山砍柴,程福儿姑嫂两个就在家拆袄子。农户家不分什么夏衣冬衣,都是一人两三套衣服,不过是过冬往里塞棉花,过夏天就拆成单衣。
看着程福儿努力回忆的样子,程安上前安慰:“不想了,阿福以后记得少进山。都说万溪村的青鸟山是有山鬼,我虽然不信,但...你小时候就去了那一次就出事了,好了别想了,快去睡。”
程福儿点头,但心里始终没有忘记这件事,她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但又说不出来...
除了李翠半夜翻墙那此外,后面的半个月,程家都没有进过外人,除了因为雪下的更大路不好走外,还因着进入一月的低温几乎要冻死人了。
就连像程家这样做好准备的人家,都有些难过了。
程福儿就出去拿个柴火的功夫,即使穿着厚棉衣但身上依旧冻得发硬,就手关节也要进屋好一会儿才能灵活。
现在程家的厨屋所有的窗户都封死了,外面围了一圈的柴火算是给屋子保暖,晚上一家五口挤在厨屋借着灶台的余温入睡,但后半夜还是会被冻醒。
所以每到丑时左右,程安就会起床烧一锅热水,一是将热水灌在竹筒当中用手抱着取暖,二是烧热的灶火洞能为下半夜带来温暖。
到了白天,那三张竹床还需要搬回北屋去,以腾出地方做饭。家里的两个孩子即便一直待在灶火旁的被窝堆里,却还是得了风寒。
“嫂子别担心,粥粥喝了药就好了。”程福儿一边煎药一边安慰。
之前在同济堂买的风寒药派上了大用场,如今大风卷着暴雪的天气根本出不了门,想找郑婆婆把个脉都不行。
粥粥一病,身上就爱起热,他一病他身边的钝钝也病了,不过钝钝即便年纪小但比她哥哥要健康几分,一副药喝下去症状全都没了。
而粥粥则是烧了两天,但彻底好了后没留下什么后遗症,这样一家人才松了口气。
食物和御寒的棉衣程家不缺,但只一点柴火不够烧了...即便当初准备的再多,但撑到了二月份已经见底了。
每日烧火取暖做饭都少不了的必需品,现在程家面临抉择。
“家里的衣柜和木桌拆了也能撑个几天,阿兄不要冒险进山砍树。”
程福儿想不到原先给李翠出的主意,如今自家也要用上了。
青鸟山山脚下的tຊ树早在入冬初期就被砍的差不多了,现在想要木柴只能往深处走,但积雪几个月都没化人走进去恐怕会被直接埋了...
程安清楚这道理,但几次拿着斧头想要劈砍衣柜,都没有下得去手。这是程福儿去年成婚时刚做的...
最后还是程福儿果断夺过斧头将衣柜劈开,一个半人高双门开的衣柜最后被分成一堆柴火,填进了灶洞里,最后化成一锅热乎的饭菜。
就这样程家将家中的家具烧了个遍,终于撑到了寒冬的结束。
昌德十年的三月,随着温度的上升,几乎被雪掩埋的万溪村慢慢恢复了活力。
程安连续铲了五六天的雪,终于将程家门前清出一条小道来,当初他出狱本应该向里正报到,直到拖到今天才有机会去一趟。
而陪他一起去的程福儿,在时隔五个月后第一次走出家门,目之所及的是被大雪压塌的房屋,和一座座新起的坟头。
哪怕有去年雪灾的经验,但百年一遇的严寒终究还是带走了许多人的生命。
程福儿心里后怕着,下意识地抓着身边程安的胳膊:“阿兄,若是有机会,咱们离开万溪村去县里吧。”
程福儿不知道今年是否还会再有雪灾和极严寒天气,但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努力赚银子不单是为了变得富有开心,更重要是关键时候能保命...
县城的房子不仅更坚固,而且有良好的通风条件能烧碳,最重要的是街道有城司负责,不会积雪,医馆也会开着,不至于粥粥一场风寒还要烧两天才能退...
程安拍了下程福儿的肩膀:“好,阿兄努力赚钱,咱们争取早点住到县里。”
一路走着,就到了万溪村唯一一处青砖大瓦房的院子前,这就是里正何忠的家,他家在这次雪灾和严寒中没受什么大影响。
见了程安,便将户籍册子上的“在押”划去,程安出狱的最后流程才算走完。
“好了,你如今也出狱了,阿福也找到了,以后莫要再多生是非了。”
程安拱手行礼:“里正说的是,我现今回家,今年的丁银恐怕就要多一两了,我家就剩两亩地就是都卖粮食也不够,村里有没有卖地的人家,我想买些。”
何忠摆手:“这事你不用忧心,村里吴家和孙家刚就来说要卖地了,等雪再化化,我就带你去量地。”
“多谢何叔了。”
程家兄妹告辞后往村北的家走去,路上遇见了吴家的婶子,也就是之前在背后说她小话的梅花婶子。
她消瘦了许多,脸上再也瞧不见当时八卦她和许之时的兴奋鲜活之色,手里抱着几件姑娘的衣裳往坟地那边走着。
程福儿的视线一路跟随着她,直到程安拍了下她才回过神来:“梅花婶子卖地是为了买棺材吧?”
“是,梅花婶子家死了两个人。一个她儿子,你估计不记得了,是你小时候喊军子哥那个,他是被大雪压塌的房子砸到的,一个是她孙女,听说是半夜发现冻死了的...”
程福儿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将后怕努力压下去,到了家在赵绣玉面前什么也没说。
之后的半个月,程安上山砍柴,程福儿姑嫂两个就在家拆袄子。农户家不分什么夏衣冬衣,都是一人两三套衣服,不过是过冬往里塞棉花,过夏天就拆成单衣。
天没那么冷了,衣服自然也要拆了重做,等衣服做好,村里的雪融化的也差不多,去县城的路也通了,程家人准备去一趟府城。
一是为了卖去年就做好的盘扣,还有新做的桂花香油,二是去府城找找大夫,粥粥的嗓子不能一直拖着,嫂子自从雪灾之后落下了咳疾也要去看。
一家五口一商量,决定启程去往安南府城。
程福儿这次将之前存下的十二两银子都带上了,看了看之前许家给的十两聘礼,想了想最后没拿。
“嫂子还有什么要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