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心就这样,还想告诉自己要报复她,结果说着说着就忘了,掉进季瑶的陷阱里,爬也爬不起来,低着头甘心蹲在她脚边,让她踩着自己,变得和自己一样高。这么说好像不大对,但她要是不踩,才真的叫人着急。直白是她,隐晦也是她。祁柏川难受又高兴,精神都要分裂了。最后也只是笑,怕她又问笑什么,竭力压着嘴角,好在是夜晚,她什么都看不见,祁柏川一个人的大戏堪称精妙绝伦。良久。他说。“到了。”“?”
季瑶抱着衣服的双肘收紧了些:
“你笑什么?”
凶也凶不起来。
祁柏川眉峰微扬,眼里藏着光芒,冲她弯唇:
“我笑你也要管?”
季瑶低着头不说话了。
祁柏川又追着问她为什么不理他,就好像是她故意,明明是他先这样。
季瑶抬眸,一双杏眼带着说不出的朦胧,好似生了点小气:
“我不理你。”
祁柏川靠着墙低笑。
谁知道他整天都在高兴不高兴什么。
季瑶要走,要当着他的面从最后几节台阶上蹦下去,祁柏川就走到她面前,脊背弓起,手里的相机向后递给她:
“别蹦,我道歉,背你好吗?”
他半蹲在季瑶面前。
季瑶偏头,脸上浮现薄薄一层红,:
“不好。”
但祁柏川没把她的拒绝放在眼里,相机强硬塞给她,一点也不怕季瑶没接好掉在地上,他还说这里面拍的都是她,得拿好。
季瑶就一点小脾气都没了。
路灯并不大亮,略显昏,隔几步能看清人脸,季瑶趴在他背上,虚虚搂着他的脖子,将他瞧得仔细,又觉得逾矩,不敢多看,耳朵烧得厉害,只觉得初夏的风不够凉。
后来她就不抱着他脖子了,也许是嫌他身上的体温高,细嫩的手指一边抓着包装袋和相机,一边小心翼翼地捏住他的衣领,半点不挨着。
祁柏川稍稍松了手,晃了她下。
季瑶着急忙慌的抱紧他,回过头来感受到他胸腔里发出的阵阵笑声,忍不住捶他。
不轻。
跟猫挠似的。
“打我?”祁柏川偏头瞧她,桀骜的眉眼压着坏。
这人挺多变,有时候叫人十分讨厌,又觉得也并非一点好没有,他押着季瑶写题的时候比班上的老师还要严厉,题做不好还要挨训,自个儿工作时是另一副样子,跟同龄人很像,却又有很大不同。
“不是我。”
季瑶把小脑袋往他肩骨上一磕,鹌鹑似的一动不动。
“行,不是你。”
祁柏川轻笑,除了点头别的话也没法说,季瑶老早就会这一招,俩人都心知肚明,偏偏十分好用。
他背着季瑶,大摇大摆从校门口出去被某些人看见肯定又是一堆事儿。
校门口大灯亮得很,快走到的时候季瑶抓着他的肩膀晃以此胁迫他把自己放下来。
他心眼儿坏,不肯听,两条胳膊背得紧实。
季瑶气得不行,心里着急,小细胳膊也有样学样抱着他的脖子看上去誓要勒死他。
祁柏川跟她讨饶,等季瑶松了手,他脚步一转要带着季瑶去翻墙,还说这样保安就看不见。
“有监控。”
季瑶被他背着,直起上半身,双手搭在他肩膀上,秀气的眉头皱起来,好像这是天大的事。
祁柏川忍不住开腔:
“你真像个乖乖的好学生。”
季瑶很不服气,自以为很恶毒的瞪他:
“什么叫像?!”
祁柏川笑着不说话。
他总爱这样,同样的话说了一次还不够,之前就这样说过,现在还要这样说,偏偏季瑶成绩的确不是很好,反驳都不好反驳。
按照祁柏川的说法,她这种长相在学校应该排年级前二十。
季瑶气闷,整个人忽而又像瘪下去的气球:
“你以为我不想吗?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什么叫有心无力。”
祁柏川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得很稳,收敛起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声音稳重许多:
“给你的题做完没有?”
季瑶垂头丧气地答:
“写完了。”
“下周再给你拿一份。”祁柏川说。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成绩,是希望我以后出人头地给你打工吗?”季瑶问。
谁知道他关注点偏移,笑着反问:“还跟我想着以后呢?”
“没法说了。”
季瑶好像快要累死。
心累。
“你以后来我公司,给你分股份,让人喊你季总。”祁柏川侧过脸,深刻立体的五官隐没在黑暗中。
季瑶只瞧得见他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我才不去,我有打算,不爱管这些。”少女嘴角含笑,娇憨和狡黠并不会因为同时出现而显得不合宜,哪一种都是季瑶。
她回过神,又惊讶:
“你不回祁家吗?”
祁柏川垂下眼睑:
“人多,嫌烦,谁愿意上头压着个封建的老头子。”
季瑶望着他,听见他说:
“我自己单干。”
语气里多了点隐隐的骄傲,幼稚地要给季瑶看得见听得出,让人夸夸他。
但其实从小到大,没什么人夸过祁柏川。
无论是天赋还是努力,放在祁家人身上都仿佛是应该,考了第二名不够,你应该考第一才算不给家族抹黑。
因为得不到赞扬,得不到满足,所以他再也考不了第一。
“那你很厉害。”
季瑶轻声说。
这句话是真心的。
祁柏川能这么讲,说明他自己至少已经有点小小的成就了。
她这句话说完,祁柏川罕见没有再继续臭屁下去,静默很久,他仍在走着,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一个没有监控的墙角翻出去。
偏僻的路上没有灯,于是看不着少年红透的耳朵。
他们抱过也背过,心照不宣的接近,一句认可又能打回原形,过了十八岁就是成年人,仍然青涩。
夜空星光点点,没了风,空气不再流动。
寂静无声也是擂鼓咚咚,怦然心动。
祁柏川开口,喉结上下滚动:
“我们去一个大学吧。”
我,们。
这两个字好像烫到了季瑶,她带着疑惑轻声回:
“你要去哪个?”
祁柏川侧:“那你要去哪个?”
季瑶摇头,妄想打碎祁柏川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考不上的,我也不希望你降低要求。”
祁柏川停下脚步。
又起风了。
夏季的夜晚总是一阵一阵的。
季瑶咬了咬唇,手指慢慢捶了下去,片刻之后她倾身偏头跟祁柏川对上视线:
“但也许我可以再做一份题。”
祁柏川有点受不了。
季瑶很会。
她会说真话,也会说假话,更会搭配着来垒起祁柏川和她之间的防线,然后在挥挥手摧毁掉,乐此不疲的玩,把人弄得没辙,只得陪着她,一步步沦陷。
不甘心就这样,还想告诉自己要报复她,结果说着说着就忘了,掉进季瑶的陷阱里,爬也爬不起来,低着头甘心蹲在她脚边,让她踩着自己,变得和自己一样高。
这么说好像不大对,但她要是不踩,才真的叫人着急。
直白是她,隐晦也是她。
祁柏川难受又高兴,精神都要分裂了。
最后也只是笑,怕她又问笑什么,竭力压着嘴角,好在是夜晚,她什么都看不见,祁柏川一个人的大戏堪称精妙绝伦。
良久。他说。
“到了。”
“?”
祁柏川把她放下来。
到没有监控的地方了。
这么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爬。
他把季瑶手里的东西接过,低下头笑着问她:
“翻过墙吗?”
季瑶睁圆了眼睛:“没有。”
她顿了顿,又说:
“我很期待。”
祁柏川心口痒痒的,漆黑的碎发半垂,嘴角噙着散不掉的笑,他走到墙边屈膝半蹲下,冲季瑶昂了昂下巴:
“踩我肩膀,给你送上去。”
学校的墙不低,她动作慢,上去挺费劲儿,虽然没一点担心祁柏川爬不上来,但总要往下看看。
很新奇。
他身高腿长,双手撑墙,利落翻下去,把东西放下,双手抱小孩似的掐着季瑶把人接住。
她的辫子自然垂落,发尾有些松散,落在祁柏川肩头,一下子就叫人松不开手。
好久季瑶才推推他,说自己要回家。
祁柏川又要去背她。
她不肯。
祁柏川就不走,也不让季瑶走。
僵持不下,季瑶重新趴在他背上,心想真是有劲儿。
祁柏川说:“今天很漂亮。”
季瑶哼哼:“我一直都漂亮。”
末了又礼貌回答:“谢谢,你今天也很帅。”
活活把话说得像商业胡吹。
祁柏川边走边笑。
没过多久肩膀一沉,脸颊微微有些痒。
少女毛茸茸的头抵在颈窝边,脸颊朝里,一呼一吸间温热的气息拂过脖颈。
她睡着了。
祁柏川就想悄无声息把她带回家。
反正多得是房间。
但她肯定不愿意,等醒了捶他一下打他一下说他这人真讨厌。
季瑶爱说这话。
一步两步,不知道走了多远,反正她姑姑家离得不近,但总觉着不够,还没过分享受独处就已经到她家门口。
季瑶恰好醒了,揉揉眼睛要上去。
祁柏川把她手里的衣服包装袋拿走:
“我帮你还。”
季瑶没多问,给他报了个地址,困得要不成,随意跟他摆摆手。
抬脚时候想起什么,迷迷瞪瞪转身,答一句:
“我没事。”
指的是论坛上那些言论。
今晚一整晚他们都闭口不提,但季瑶不是傻子。
“好。”
季瑶听见他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就清醒了些,开门进屋的时候还有些晃神。
屋子里亮着灯。
季瑶还没卸妆,她底子好,平日里清汤寡水扎着低马尾穿着宽大的校服,两侧碎发散下来,不出头所以不显眼,这会儿撞见起来喝水的姑父,两人皆是一愣。
季瑶以为他们都睡了。
她没说表演的事,也没想着回来会撞见人。
姑父先开口:
“回来了?”
季瑶点头。
前者也没问季瑶干嘛去了,只侧着眼睛又看她一眼,带着说教的腔调:
“回来了就洗洗睡吧。”
“嗯。”
季瑶呼出一口气,迅速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