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如今寒冬腊月,没有什么盛景。”孟荷看着萧慎双臂肌肉隆起、如鹰隼般身形流畅,默默念了一声:“未必。”待船行到湖中,另有一叶小舟在等着他们。船头坐着个垂钓的老人,须发皆白。“来了,进来吧。”老人见了他们,转身进了船舱。舱内只有一小案,燃着一豆灯火。萧慎脱了自己的斗篷,给孟荷垫坐身下。老头默默不语地看着他们,待二人都坐下后,才道:“老朽也想不到,还能活着见到顾家和孟家的后人。”
临近夜半,镜湖依然张灯结彩,游船如织。
水面如镜,映照着人间的靡靡奢华。
“这...是花船?”听着船上丝竹玩乐之声,孟荷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嗯。”她的表情逗笑了萧慎,他道,“与明珠公主有旧的人就在此处。”
萧慎一马当先,带着孟荷步了进去,二人都穿着男装,倒也不显突兀。
“客官~”孟荷还在打量船内构造,一阵香风便铺面而来。
萧慎伸手一拦,将她护在身后,掏出一把金叶子来:“我要见雨霖铃。”
花船上的姑娘们打量了两人一会儿,接了东西,让出一条道来:“楼上左拐,最里面倒数第二间就是。”
萧慎将孟荷让到里侧,上了楼。
楼梯上望下去,纸醉金迷,百蝶穿花,比之京城的花楼也不为过。
楼上的人少了许多,可娇吟哭喘从四面八方幽幽钻了出来。
孟荷有些面赤,只盯着萧慎的脚后跟走。
再往里行,声音终于小了不少,萧慎停了下来,敲了敲门。
一道温婉女声传来:“进来吧。”
二人推门而入,一穿绿纱衣的女子坐在窗边,盈盈波光在她身后荡漾。
她眉梢眼角处已经有了些皱纹,却显得她越发沉静。
“妾身等诸位许久了。”她行至桌边,为孟荷二人倒了茶。
“你知道我们为何而来?”孟荷端详她面上神情。
女子神态自若:“妾身雨霖铃,勉强算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明珠公主母亲的,同僚?”
“早在明珠上京那天,妾身就知道,迟早会有人找到我这里。”
“夫人瞧着,真是年轻。”若是明珠母亲的同龄人,如今想必也四十左右了,可这女子瞧着,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姑娘真会说话。”她笑道。
这样混迹风月场的人,一眼便能瞧出她是男是女,孟荷也并不在意,端起桌上的茶碗一嗅,便喝了一口。
“姑娘不是扭捏之人,我便也不做拿乔之事,姑娘想问什么,我知无不尽,只是...”
见孟荷落落大方饮了茶,雨霖铃笑得开心了些,她看了一眼萧慎,接着道:“若我说了,便是真正得罪了明珠公主,想来要是要贵人庇佑。”
萧慎开口道:“我答应你。”
雨霖铃得了承诺,便也坐在孟荷身边,从善如流:“二十年前,皇帝陛下巡幸鹏城,曾经在我们的花船上宿了几夜。”
“当年,明珠亲娘是我师妹,我们二人是在花船上弹琵琶为生的清倌儿,陛下相中了她。”
“后来先皇后赶来,将陛下劝了回去,给了我们二人很大一笔银子,让我们离开此处。”
“我们前脚刚走,后脚那条船,便被付之一炬。”
“我师妹她,坚信是先皇后嫉妒,要报复她,又发现自己怀上了孩子,听闻陛下要去往北境,便决意要寻着他去。”
“我却觉得先皇后不是这样的人,想劝她打了孩子,与我离开鹏城。”
“她与我大吵一架后,趁夜拿走了所有银子,不知所踪。”
“我辗转四方,最后还是回了鹏城,刚回来,便听说陛下在鹏城寻到了当年他遗留民间的公主。”
她也捧起茶,饮了一口,最后道:“以我师妹的性子,当年她肯定去了北境,至于她在北境发生了何事,为何明珠是在鹏城被寻回,我便不得而知了。”
北境,又是北境。
所有人的命运,都同北境纠缠在了一起。
孟荷闻言,皱了皱柳眉。
不过能得知明珠可能曾居北境,倒某种程度上可以解释明珠为何对她态度如此特殊了。
只是,她有在北境见过明珠吗?
孟荷左思右想,还是在记忆中遍寻不得,萧慎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打断了她的沉思。
她冲雨霖铃一笑:“夫人,之后有人会来接您离开,就是不知夫人能不能舍下这一船富贵了?”
“有钱没命花,这钱要了也无用。”雨霖铃倒是豁达。
“夫人达观。”孟荷行了一礼,就此告辞。
出了花船,果然有人划船来接他们。
萧慎从那人手中接过船桨,扶着孟荷上了那一叶小舟。
“怎么真要麻烦大都督给我划船了?”孟荷撑手看他。
“说了带你游船的。”萧慎笑道,“自然不可食言。”
“只是可惜如今寒冬腊月,没有什么盛景。”
孟荷看着萧慎双臂肌肉隆起、如鹰隼般身形流畅,默默念了一声:“未必。”
待船行到湖中,另有一叶小舟在等着他们。
船头坐着个垂钓的老人,须发皆白。
“来了,进来吧。”老人见了他们,转身进了船舱。
舱内只有一小案,燃着一豆灯火。
萧慎脱了自己的斗篷,给孟荷垫坐身下。
老头默默不语地看着他们,待二人都坐下后,才道:“老朽也想不到,还能活着见到顾家和孟家的后人。”
听他口气,该是罗自谦无误了。
只是,萧慎竟然肯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
见她神情,罗自谦抚须一笑:“若你们是代替皇帝来,就只能见到老夫的尸骨了。”
“皇帝做事总是这样,斩草除根的不彻底,报应,报应!”
他放声大笑,惊得停在船上的庐鸥振翅高飞。
“你要问北境军一事,我不瞒你,当年我确实毫不知情。”罗自谦定定瞧着萧慎。
萧慎孟荷二人的神色却没见失落。
罗自谦顿了顿,接着道:“但是我曾经遇见一个,与当年之事,密不可分之人。”
“朵颜卫,你们应该听说过。”
“当年真正应该去援北境军的,不是九边,而是朵颜卫的骑兵。”
“事后,九边将领是被换了个遍,可朵颜卫骑兵,可是被陛下‘一怒之下’,全部屠尽了。”
“你猜,是因为陛下恨朵颜卫救援迟了,还是怕朵颜卫泄露什么秘密?”
罗自谦递给萧慎一张古旧的地图:“北境军一事后,我被贬谪到边境一座小城,那里有一块被夹在大梁与北蛮之间的无主之地,环境恶劣,朵颜卫的残部,如今便在那里。”
说着,他猛然咳了一声,又掏出一个缝缝补补的破包:“这是我这么几年在边境上,记录下的地志风物,你拿去。”
萧慎正要接,却见滴滴鲜血落下,染红了那布包。
孟荷道了一声不好,朝罗自谦扑过去。
便见昏黄灯火下,老人已然七窍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