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间产生一种幻觉,他们两个真的吵过架吗?夏思艺真的跟他提了离婚,还打算永远从这个家离开吗?会不会他真的得了什么绝症,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其实一切都没改变?墨书年发呆的间隙,夏思艺已经把蛋花稀饭做好了,还撒了一把虾米,色香味俱全,一端上来墨书年又险些落泪。“吃吧,吃完把药吃了。夏思艺
墨书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更不相信因果报应,他只相信事在人为,科技即王道,其他都是人类自编自设的弥天大谎。
但现在他有点信了。
他迷迷瞪瞪从夏思艺那离开,坐上车的时候,脑子里方才的画面还异常深刻:他孤立无援站在黑夜里,夏思艺离去的背影看上去决绝又潇洒,她义无反顾步履飞快,好像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墨书年心慌了,在那个瞬间,他想冲上去抱住她,想跪下来求她别走,如果这就是她的希望,如果伤害他能挽救这桩婚姻,他也是愿意的。
但他最后还是没那么做,夏思艺看不上没骨气的男人,她一贯带着钦佩和欣赏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自愿站在下游,双手将他捧上神龛。
如今没了最虔诚的信徒,他什么都不是。
墨书年心乱如麻,双目失焦,在一个路口没看清一边疾驰而来的车辆,着急躲避,方向盘一歪,连车带人扎进了绿化带。
好在人没事,车头也只有外伤,也算有惊无险,打了保险公司电话,等人来了把车开去维修,墨书年精疲力竭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一点了。
他提不起精神再洗漱,连灯也懒得开,干脆和衣倒在沙发上,全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胳膊都抬不起来,大脑一阵一阵发懵,两侧太阳穴仿佛有电钻在凿,他太累了,但睡意却迟迟不来。
他半眯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外的某栋大楼上的广告灯牌在闪耀,恰好在顶上投下一片光斑,墨书年就盯着这枚光斑看,看到眼睛也酸了,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来,没入他的鬓角。
他赶紧抬起手挡在脸上,但马上意识到,这里没有别人,他的脆弱和逞强都没有观众。
墨书年觉得很诡异,印象里他从来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十分擅长和自己独处,甚至鄙夷那些削尖了脑袋往社交场合钻的人,太无聊,浪费时间。
是夏思艺把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没用的样子,她温柔包容,用无私又慷慨的爱麻痹他,每次看着她那双澄澈的眼睛,墨书年都能从里面读出一个信号,就是她永远不会离开她。
这不能不说是女人的诡计,先给你温存,又在你习惯了她们的存在之后,毅然决然抽身离开。
墨书年恨恨地想,怎么早早没看出来呢,夏思艺竟然这么狠毒,会不会往日的种种都是她编造的幻觉?会不会她其实是个女巫,用虚假的浓情蜜意欺骗他,就为了等待这一天欣赏他失败的丑态。
不过墨书年又想,既然已经骗了,为什么不能再骗久一点呢?
他想起方才看着夏思艺,她皮肤紧致,妆容完美,连一颗痘痘都没长,他觉得不公平,甚至想开口问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可他又不敢问。
墨书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把脸埋在狭小的缝隙里,希望就这样溺毙过去也好,至少不用面对痛苦的明天。
但时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绝对力量,第二天他还是醒了,还是被电话吵醒的。
他一晚上没睡着,最后几乎是伴着微亮的天光昏迷过去的,这会头昏脑涨,抓起手机,开口也很不耐烦:“谁啊?”
“我, 你在家吗?”夏思艺问。
墨书年大脑宕机了几秒,不敢置信,又看了看屏幕,真的是夏思艺。
他一股脑坐起来:“你,你有什么事?”
夏思艺莫名其妙:“不是你让我来拿东西吗?在家就开门,我听到你声音了。”
墨书年从沙发上滚下来,跌跌撞撞去开门,门外真的站着夏思艺,她拖着个粉色的行李箱,见到他的时候表情十分惊讶:“怎么了你,不会是真的生病了吧?”
墨书年摸了摸脸,像是想让她放心似的,努力笑了笑:“没有啊。”
夏思艺满脸狐疑,问:“我能进来吗?”
墨书年才反应过来,侧身把她让进来,夏思艺在玄关换鞋子,她的居家拖鞋没拿走,这会还原封不动放在门口。墨书年看着她弯腰换鞋,想了想说:“你下次直接开门进来就行,密码没换。”
夏思艺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客气道:“这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墨书年倔劲上来了:“这里永远是你家。”
夏思艺不接这话,转而侧着头问:“我的东西呢?”
墨书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真的是来拿东西的,他心里难受,但也不敢拦她,只是默默跟在她屁股后面,看着她从衣柜里拿平常穿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整齐地码在行李箱里。
墨书年想跟她说说话,便开始漫天找话题:“你不是说你没空吗?”
“嗯……”夏思艺头也不回,专心投入手上的工作:“但想到今天正好是周末,也没什么事做,就来了。”
“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墨书年叹气。
夏思艺有了点反应,她扭过头冲他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我发了,电话也打了,你一直没接。”
墨书年掏出手机一看,来电记录果然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当下过意不去,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没听见,睡得太死了,你别ʝ生气。”
夏思艺一愣,怪异地盯住他:“你真的没事吧?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墨书年一头雾水:“没有,怎么了?”
夏思艺还是不放心,她站起来走到墨书年面前,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左右端详,皱着眉头问:“你该不会得什么绝症了吧?”
她的手白皙嫩滑,贴在他滚烫的面颊上凉丝丝的,沁人心脾,墨书年心跳错拍,竟然有一丝紧张,闪躲着视线:“只是没睡好,不是大事。”
夏思艺直觉没这么简单,她转身拉开卧室床头柜,里面放着她的简易小药盒,从里面拿出一支体温计,把墨书年拉过来坐在床上,又用酒精棉仔细擦了擦,让他张嘴。
墨书年就一直注视着她一系列行为,眼眶有点热,不过现在不比昨晚,夏思艺就在他面前,所以他要忍住。
等了几分钟,夏思艺让他把体温计吐出来,墨书年眼睛湿漉漉的,听话地把体温计给她。
“天,你发烧了,自己不知道吗?39度了!”
她一边惊叹一边去观察他的脸,难怪从进门开始,就觉得他脸色不对劲,白得像个纸人,她当机立断:“去医院挂个水吧。”
说完就去拽他,结果没拽动,墨书年固执地坐在那,带了几分孩子气的倔强:“我不去。”
夏思艺好言好语:“不去怎么退烧?”
墨书年低着头看地面:“会自己好的。”
夏思艺无奈,她也懒得劝他,便松开了手,转身要走,墨书年一个慌乱,忽地伸手把她抓住了,紧张地问:“你去哪?”
夏思艺觉得有些好笑,她看了看他捏紧的手指,说:“不去哪,我去给你拿退烧药,你先放开,弄痛我了。”
墨书年赶紧把手松了,头又垂下去,闷闷地嘟囔了一声:“对不起。”
“你现在还挺会道歉的。”夏思艺刺了他一句,去书房的家用药箱里找出几颗退烧药,还有冲剂,烧了水喊他来吃。
不知是演的还是真虚弱,墨书年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老脸煞白毫无血色,脚步虚浮,整个人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在夏思艺对面坐下来,听话地就着水吞药。
夏思艺看着他喉头一动一动,心下却有些后悔,她管他干什么啊?
但看到他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夏思艺还是很难让自己撒手不管,只能安慰自己,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她指着几包冲剂和消炎药,说:“这几个饭后,这几个睡前,这几天量一量体温,没降就继续吃,听懂了吗?”
“嗯……”墨书年反应慢半拍,懵懵地点了点头。
夏思艺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问:“你吃过早饭了吗?”
墨书年摇摇头,夏思艺也预想到了,她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站起来去开冰箱:“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空荡荡的冰箱,只有一排鸡蛋和汽水,还都是以前她买的。夏思艺重重叹了口气,转过身言辞严厉:“你就这么过日子?”
墨书年不说话,一双黯淡的眼珠子就这么盯着她,夏思艺跟他对视僵持了一会,败下阵来。
“你是病人你了不起。”
她咬咬牙,从厨房柜子里翻出半袋米,好在米还没有发霉,便打了蛋花打算给他煮个粥垫垫。
墨书年怔怔地望着夏思艺的背影,她穿着以前经常穿的粉色T恤,头发高高地扎成马尾,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但又十分陌生。
他一时间产生一种幻觉,他们两个真的吵过架吗?夏思艺真的跟他提了离婚,还打算永远从这个家离开吗?会不会他真的得了什么绝症,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其实一切都没改变?
墨书年发呆的间隙,夏思艺已经把蛋花稀饭做好了,还撒了一把虾米,色香味俱全,一端上来墨书年又险些落泪。
“吃吧,吃完把药吃了。”夏思艺边洗手,边嘱咐他。
“好。”
墨书年应着,埋头开始吃。刚煮出来的粥滚烫,嘴皮快被掀去一层,但他仿佛丧失了痛觉,一勺一勺往嘴里送。
夏思艺看他这副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笑了,问:“味道怎么样?”
墨书年有些哽咽,说:“好吃。”
“看来我在曲湘那里天天做饭还是有进步的。”夏思艺十分骄傲,她笑得很开心,墨书年看愣了,也跟着露出笑容,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夏思艺拖着行李箱径直打开门,朝他挥挥手:“那你吃,我先走了。”
墨书年急得扔下勺子站起来:“……你这就走了?”
夏思艺莫名:“不是你喊我来拿东西的吗,东西拿好,我当然就走了。”
墨书年没了借口,他脑袋瓜子飞快运转,逼自己快点再想个理由出来,让夏思艺多留一会,可惜还没来得及想出来,夏思艺就已经穿好了鞋,走出了大门。
哐当一声,关门的声音清脆响亮,回荡在房间里。
墨书年呆滞地原地站了会,最后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再也忍不下去,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