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知道他们家,他爹妈还没离婚吗?”赵文晓在家呆得久,别的消息闭塞,对外头的八卦倒是门清。她认识季遥的妈妈陈淑洁,那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人,早年在菜市场外围开了家店卖干果,结果卖着卖着有一天突发奇想去买了张彩票,然后就中奖了,彩票站拉了巨大的横幅,上面赫然写着陈淑洁的名字。陈淑洁发财了,按理说这财富该归她一人所有,她是个有生意头脑的女人,买房产买店铺,冷静处理着到手的意外之财,打理得井井有条,年纪轻轻就财富自由,在家当起了阔太太。本来这日子过得挺舒坦的,但可惜季遥有个不怎么样的爹。
一转眼到了周末,苏淘淘得去找季遥补习数学了。
本来他们想着,横竖就俩人,在KFC找个座位对付对付就行,还有炸鸡可乐,边吃边学,岂不快活,结果丁雯倩说她也要来。
苏淘淘非常惊讶:“你爸就是数学老师,你还需要去外面学?”
丁雯倩说:“他是初中数学,又不懂高中数学,而且跟他我学不进去,不然成绩也不会这么差。”
苏淘淘点点头,这她倒是同意,丁雯倩的数学比她还烂,连基本公式都要做小抄,但她语文作文特别好,很会运用好词好句和名家语录,老师经常拿她的作文去别的班当范文。
多了个人,去外头经费就增加了,季遥提议干脆去他家,反正也离得不远。
这建议一出,首先反对的就是丁雯倩。
“会不会有点不太好啊?”她偷偷跟苏淘淘商量:“我们两个女生去人家里,会让人说闲话的。”
苏淘淘转不过弯来,问:“什么闲话?”
丁雯倩说:“还能有什么闲话,就不好听呗。”
苏淘淘想了想,既能理解丁雯倩的顾虑,又觉得其实没什么。虽说男女生呆在一块,确实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但这对象是季遥,是她同桌,她又不喜欢他,单纯只把他当朋友看待,能有什么影响?
她把这话跟丁雯倩说了,丁雯倩一脸不相信。
“男女之间没有纯友谊。”她信誓旦旦,如同看破了世间某一真理。
苏淘淘一向是崇拜丁雯倩的,她总比她懂得多,对人情也敏锐,绝大部分情况下,她都是相信丁雯倩的判断的,但唯独这时候她有些意见。
“我又没把季遥当男的。”苏淘淘说道:“朋友是没有性别的。”
她表情过于认真,表现出难得一见的笃定,丁雯倩愣了下,便也不再说什么,反正时间会验证谁是对的。
苏淘淘跟赵文晓报备了行程,没想到赵文晓竟然是认得季遥的。
“哦,我知道他们家,他爹妈还没离婚吗?”赵文晓在家呆得久,别的消息闭塞,对外头的八卦倒是门清。
她认识季遥的妈妈陈淑洁,那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人,早年在菜市场外围开了家店卖干果,结果卖着卖着有一天突发奇想去买了张彩票,然后就中奖了,彩票站拉了巨大的横幅,上面赫然写着陈淑洁的名字。
陈淑洁发财了,按理说这财富该归她一人所有,她是个有生意头脑的女人,买房产买店铺,冷静处理着到手的意外之财,打理得井井有条,年纪轻轻就财富自由,在家当起了阔太太。本来这日子过得挺舒坦的,但可惜季遥有个不怎么样的爹。
季遥的爹季永春也很出名,年轻时凭着不错的皮相谈了不少恋爱,后来碰上陈淑洁结了婚,被管的服服帖帖,很是安分了些年。然而狗改不了吃屎,季遥上初中那会,季永春参加了几次儿子的家长会,一来二去,就跟学校的音乐老师搞上了,还闹出了人命。音乐老师哭着闹着跑到他们家,要季永春给她和她早夭的孩子负责,动静不小,半个菜市场都知道了。
季永春是个没担当的,知道丢脸早就躲起来了,后来还是陈淑洁出面,陪她去了医院,又给了赔偿金,请音乐老师吃了几顿饭,聊了天。没有人知道她们两个具体聊了些什么,反正后来这事就熄了,音乐老师不再纠缠,辞职回了老家,而季永春看风头过去,还是该干嘛干嘛,美其名曰做生意,实际打着幌子在外撩拨女人。
陈淑洁倒是想管,但季永春就是一只满是窟窿的木桶,浑身上下全是漏洞,根本堵不过来,陈淑洁就不想管了,随他去。许多人劝她离婚,可她听人说,离了婚,手上这些财产也得给季永春分走一部分,陈淑洁就不乐意了,她跟人打赌,她前脚离了婚,后脚季永春马上就会和比她年轻漂亮的女人再婚,她见不得他舒坦,所以到死都要耗着他。
赵文晓谈起这些陈年八卦头头是道,她其实是挺为陈淑洁不值的。站在女人的角度,她体恤她,同情她,但身为有女儿的家长,她并不希望苏淘淘和这样的家庭有什么牵扯。
季遥成绩是不错,反正比苏淘淘是要强些,她也见过季遥几次,人高马大的孩子,在路上陪陈淑洁逛街,还知道帮妈妈拎包,见了长辈也知道问好叫人,跟他爸一点不一样。横竖现在才高一,苏淘淘看着也缺心眼,一点不早熟,赵文晓倒是不担心她谈恋爱,就是这个数学实在让她头疼,如果季遥能拯救苏淘淘的成绩,那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苏淘淘背着背包去季遥家。
季遥早早出来在门口等她,说没有门卡她进不去,苏淘淘面上不屑,觉得他在显摆,但进了小区,还是忍不住左右张望,看什么都新奇。
高级小区的绿化就是不一样,自带园林,还有网球场篮球场和游泳馆,全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业主能进。苏淘淘体会到了富有的好处,但这些所见所闻她是绝不会拿回家讲的,家里没人爱听。
她跟着季遥进了他家,季遥家里也大的吓人,装修十分浮夸,偌大的客厅顶上吊着个水晶大吊灯。
苏淘淘问:“你妈在家吗?”
她想到临出门的时候,赵文晓交代她,去了人家家里嘴巴要甜,要跟大人打招呼,否则人家会说她没家教。苏淘淘不相信有人会这么想,但来了别人的地界,还是得谄媚一些。
季遥指了指二楼,说:“在呢,不过不用管她。”
苏淘淘为难道:“不好吧?”
“我妈不喜欢跟人说话。”季遥边说,边顺手拎起她的背包,里头都是她带来的教辅,还有小零食,他掂了掂,笑了:“够沉的,走吧。”
他带苏淘淘去他的书房,结果苏淘淘站在门口,扭捏着不肯进去。
季遥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才明白过来。他的书房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学习区域有张大课桌,还有他的电脑,在旁边就是他的床,铺着灰黑色的被子,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特别收拾过,这会干干净净的,也不怕人看。
“怎么了?”季遥放下包,走到她面前故意问她。
苏淘淘也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么,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非常矛盾,昨天还跟丁雯倩头头是道,说朋友之间没有性别,今天就怂了。她看着季遥的床,卧室里弥漫着某种芬芳,熏得人心慌,她犹豫不决地望向季遥。
季遥站在门内,脸上带着挑衅,还有点不耐,他皱着眉头:“你到底进不进来?”
苏淘淘踌躇着:“有点……内个吧?”
“哪个?”季遥假装听不懂,他拔高音量:“你能不能别这么龌龊?”
苏淘淘被龌龊两个字彻底戳中了,她唰一下抬起头,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大步踏进去,直接到了季遥的课桌前坐下来,拉开背tຊ包往外掏书,把练习册摔得啪啪响。
从背面看,季遥只能看见她两根细细的小辫,倔强地挺立着。他过去在苏淘淘身边坐下来,让她拿出上次摸底考的试卷。试卷其实老师已经讲过一遍了,错题苏淘淘都用红笔订正过,但也只改了个答案,过程仍是一塌糊涂。
季遥拿笔点着其中一道,说:“这其实就是基础题,你别看题面花里胡哨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苏淘淘哭丧着脸:“但是我看不懂啊。”
季遥说:“那你把题目先读一遍,有哪不明白的就停下来问我,我给你分析分析。”
苏淘淘读了没两句,就读不下去了,神色尴尬地卡在那,她是真看不懂的。
数学是一门奇幻的学问,尤其是应用题,明明是用汉字写成的句子,愣是读不明白,也参透不了出题人的用意,更别说拿正确的公式套了。
苏淘淘觉得有些人是天生没有数学脑子,看数字如同看天书,连最简单的加减乘除都要算好几遍,她觉得这辈子学好数学是无望了。
季遥发现她越读声音就越小,最后干脆噤声,一言不发坐在那,眉梢都挂着苦相。他清了清嗓子,拉动椅子朝她坐近了些,从第一题开始给她讲。
季遥的声音其实蛮好听的,是种温润的质地,非要具象化的话,像某种毛茸茸的生物体。他语速很慢,讲一段停顿一段,生怕苏淘淘跟不上,苏淘淘费劲地听着,虽然绝大部分还是没明白,但季遥非常有耐心,不厌其烦给她梳理,解开了几个积压已久的困惑。
苏淘淘在听讲的间隙抬头,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人挨得很近。她的刘海与他的额头相隔不过几公分,空气中漂浮着氤氲的香气,在沉静的午后,阳光斜斜地从窗户外打进来,将他们笼罩在一片明媚的光辉里。
多年以后,苏淘淘仍然会怀念那个下午,彼时他们没有心事,连暧昧都算不上,只是这么坐着,有默契的呆在一起,就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