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受点非议,也总归好过像她娘一样,被困死在宅院分寸之地。年轻的妇人身后不远处,刚从谢家祖坟那片山下来的谢齐临。目光阴鸷地盯着,前面那道些许臃肿的身影。脑中不由想起,适才在山上村里人说过话:“哈哈哈老谢啊,看来你们谢家是要走大运啊。”“莫不是永康家的大儿子谢齐临,听闻改明开了春,就去参加县试哩。”“吕氏说这孩子考上秀才,是十拿九稳的事。我的老天爷,十岁的秀才,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
景元二年,腊月末,清河村。
河边的垂柳被雪压弯了腰,枝条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挂,闪烁着寒冷的光芒。
谢虎站在谢家族长家门前,双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没缓一会,他连忙拍门,一边大声喊道:
“不好了,太叔公,咱们谢家祖坟着火了!”
“春喜叔,你在家吗?”
过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人前来开门。
远近闻名的街溜子王二麻子从旁边院子走出,他打了个哈欠。
又从袖中掏出一根干稻草叼在嘴里,才吊儿郎当的对小胖墩道:
“你春喜叔他们,今儿天未亮就出发去他岳丈家了。”
“就你太叔公一人在家,他耳朵不好使,你声音小他恐是听不见。”
小胖墩不过也五六岁的样子,听王二麻子如此说,他都快急哭了。
“那咋办啊?王二叔。”
往日村里的人都叫孩子离他远点,他无父无妻无子的。
这突然的被叫一声叔,心里怪点热乎的。
王麻子清了清嗓子,“看好了小子,今儿就让你见识一下叔的厉害。”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大声道:“谢族长,你家祖坟着火了——”
完事,王二麻子对着小胖墩龇牙一笑。
“你且站在这,等会你太叔公就来给你开门,叔还有事就先一步。”
小胖墩挠挠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呀,但娘亲说受人帮忙就要谢谢人家。
还是谢道:“多谢王二叔。”
王二麻子摆摆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回家继续睡觉去咯,看谁还说他王二麻子不干好事,哼!
不一会儿,吱嘎一声,门果然被人从内打开了。
谢氏老族长与小胖墩大眼瞪小眼,老头颤颤巍巍的开口:
“你说啥着火了?”
“祖坟!”
王二麻子这一嗓子,可不止老族长听到了......
大半个清河村的村民也听到了,忙各提水桶等物什,往山上赶。
山间密林里人来人往,山下村落主路上,孟氏挺着大肚子慢慢行。
前些天去县里,大夫说大抵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
让她平日里没事多走动走动,有助于胎儿生产。
想到此处她脸上露出温婉的笑,慈爱地抚了抚肚子。
也不知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若是男孩啊,就要教他明德知礼,尊妻爱子,万不能像她父亲那样,行宠妾灭妻之事。
如果是个女孩,就要教她——‘女子独立,则天地皆宽’。
这世间对女子纵是多有苛待,此想法,虽不受当下之人认可。
不过受点非议,也总归好过像她娘一样,被困死在宅院分寸之地。
年轻的妇人身后不远处,刚从谢家祖坟那片山下来的谢齐临。
目光阴鸷地盯着,前面那道些许臃肿的身影。
脑中不由想起,适才在山上村里人说过话:
“哈哈哈老谢啊,看来你们谢家是要走大运啊。”
“莫不是永康家的大儿子谢齐临,听闻改明开了春,就去参加县试哩。”
“吕氏说这孩子考上秀才,是十拿九稳的事。我的老天爷,十岁的秀才,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
“庭江媳妇肚子里不是也揣着一个吗?
“要说庭江小时候念书,以前县太爷都说他最低是个举人老爷,可惜了……”
“诶,别说那些扫兴的。”
“庭江好人有好报,这祖坟冒青烟,指不定是天上神仙子转世,投到庭江媳妇肚子里报恩来了。”
能不能考上秀才,谢齐临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不过,他确实是谢家小辈里最会念书的。
只因他每天念书到深夜,一次没考好,就会被他爹拿扁担毒打一顿......
都怪谢庭江,哪怕他爹考上秀才。谢庭江在清河村,还是处处压他爹一头。
现在又来了个神仙子转世,难道就因为他们是谢家嫡支,就要一辈子骑在别人头上不成。
谢齐临垂眸,捏紧的拳头指节泛白。
什么神仙子!没出生就是一团肉!
谢齐临迅速扫视周围一圈,确定四下无人。猛地加速追上孟氏,用力一推。
孟氏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下意识用手护住肚子。
可不等她回头看来者是谁,只一瞬间,就被重重推倒在地。
眼见孟氏身下流出血来,谢齐临立刻抄近路进山,一路走来他也没碰到过任何人。
只要现在折回去,等和大家一起下山,谁也不会知道是他干的。
感觉肚子一阵阵剧痛袭来,腿间流出涓涓暖流。
孟婉宁疼到眼前发黑,不能言语,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但她还是颤抖双手,努力试着爬起来,口中发出气若柔丝的声音:“救…救…孩子……”
她的孩子,才在她肚子里住了八个多月……
孟氏昏死后,一道常人无法看见的红光,迅速治愈着她身上的伤。
她附近不远处,两间房屋中的狭小巷子里,谢招娣死死捂住谢来娣的嘴。
姐妹二人都止不住全身发抖,牙齿打颤。
她们来时只见孟婶婶被推倒在地,一个背影正匆匆离去。
但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人正是——大堂哥,谢齐临。
谢来娣眼中满是泪水,拿眼神询问她姐该怎么办啊。
孟婶婶是一年前跟着庭江叔回村的,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像仙女一样。
前几个月,她割猪草时饿晕,一头栽在田地间。
是孟婶婶温柔地把她搂在怀里,还用洁白无暇的手绢给她擦脸。
给她点心吃,还指使庭江叔帮她去割猪草……
孟婶婶这么好的人,大堂哥为什么要推她?
谢招娣抿了抿唇,放下捂住谢来娣的手,她声音发颤:
“不能去叫人,大堂哥知道后,肯定找由头让祖母把我们往死里打的。”
说不定还会找人牙子,直接把她们卖进楼子里去,祖母早就嫌弃她娘生了三个赔钱货。
谢来娣泪流不止,迷茫的小声问道:“那怎么办啊,姐。”
谢招娣看了看周围的房子,叮嘱谢来娣,“你先把柴火送回去,我去敲来福叔家的门,他家两个婶婶都是好的。”
谢来娣听话地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被谢招娣一把拉住。
谢招娣用单薄袖子胡乱给妹妹擦了擦脸,叮嘱道:“莫要哭了,别让人给看出来。”
说完,鬼鬼祟祟摸到一户人家门前,用力的拍了拍门。
“谁啊?”
听到屋内传来女声,谢招娣迅速钻进阴暗闭塞的巷子。
谷氏打开门,见没人还以为是谁家孩子在恶作剧。
“村里这些孩子,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
话音还未落地,就见不远处一女子躺在血泊里,谷氏急忙向那边跑去。
“来人啊——”
......
谢家,东厢房内。
吴大夫正在给孟氏把脉,一脸茫然。
他今日本是受叶里正邀,来清河村给他老母看风湿。
虽然他媳妇做菜很好吃,但他是个有医德的大夫,绝对不是为满口腹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