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汝盯着那些细密环绕的梵文,像是在看很远的东西,连带着那双蓝紫色的眸子都深了些。然而最后,秦汝笑了。秦汝的指腹抚过少年的唇角,擦掉那些露出的血迹。少年的血染上女子雪白的指腹,如红梅落雪,艳得惊人。方疏忱在地上仰着头,狼狈地盯着秦汝,却见秦汝慢条斯理道:“做我的采补吧。”她勾唇,像施舍,又像是垂怜,偏生又夹杂着几分悲悯,像是在可怜他:“我可以赏你个压寨夫人当当的。”少年的眸色瞬间晦暗如渊,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能把她吃了。
秦汝和方疏忱确实有点情。
但那点儿情确实也不算多。
方疏忱是修士,对于修士来说,三年只是须臾之间,甚至在修炼上,三年都不够灵力升一阶。
而对于活了十万年的秦汝来说,三年更是沧海一粟,弹指之间罢了。
那点情掰开了揉碎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称一句露水情缘。
秦汝当年掐着周舒语的脖子,方疏忱来的正好,为了拦住秦汝,便出剑而夺。
秦汝功德护体,刀枪剑棒一律视为无误,剑修对于秦汝来说确实威胁不大。
吸引秦汝目光的是他那把剑的剑体。
魔渊的东西,来源于上古恶龙,密密麻麻的古老魔咒镌满了剑体,暗红的纹路被灵力遮掩,但在魔渊待了将近十万年的秦汝一眼便能认出来。
秦汝对他那把剑感兴趣。
于是理所当然地把人也给扣下了。
灵力和魔气都伤不了她,捉住方疏忱确实让她花了些功夫,但是都是小事。
她把人往洞穴里一锁,坐在山头上把玩那把她抢来的剑。
女子的腿修长白皙,交叠着垂在山间,树荫遮挡住她的面目,没有人能窥见秦汝盯着那把剑的表情。
七十二道封印,魔渊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间。
山头在洞穴之上,秦汝虽然活的随便,但是很少将就,离洞穴不远处便是山涧木屋,屋后还有氤氲着热气的温泉。
她住的还是很好的,住的不好的是方疏忱。
方疏忱被锁在山洞中,沉重的锁链束缚着手脚,连带着他的灵力一起被压制。
洞穴内荒草丛生,冰冷的岩壁带着刺骨的寒湿。
剑修修习到一定地步,和剑通感,秦汝的手指在剑上摩挲的时候,方疏忱的面上也弥漫着冰冷。
每一分每一寸被人触碰的感觉充满了古怪和异样,酥麻感很难克制,方疏忱冷着脸,他一声不吭,手指寸寸嵌入掌心,忍到一定地步,甚至手心鲜血淋漓。
从见到秦汝开始,很多事情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比如他的剑第一次被人拿走,再比如,秦汝回眸看他的那一眼。
方疏忱闭着眼靠在身后冰冷的石壁上,嶙峋的石壁带来微微的刺痛,像是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似的,方疏忱半晌后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走神了。
秦汝回眸看他的时候,他走神了。
剑修走神是致命的存在,更何况秦汝是顶级的强者,和秦汝交手的时候走神,相当于一开始就失去了优势。
女人在血雾之中回眸,漂亮剔透而又分外冷漠的蓝紫色眸子,芙蕖出绿波,流风之回雪,不过如此。
在杀戮的领域之中,闯进来的任何一个人都是猎物。
秦汝回眸看见他后,突然勾了一个笑,眼底冷色肆虐。
周舒语在她的手中挣扎,被她随手丢在一旁。
她自然是人间之绝色,但是方疏忱怔神并不止因为这个。
他看到她的时候,有一种很轻微的心悸感。
方疏忱有很多不为人知的过往,比如他天生修为就十阶,比如他已经到了神阶,却没有任何的天雷而下,再比如……
他是盘踞在魔渊的恶龙,是天生的恶者。
秦山的师兄弟不知道他的修为,秦钟月也不知道他的本体到底是什么,魔渊浩荡无边,他在凡界那么多年,却依旧不能忘却那里的模样。
所有人都说他风光霁月,唯一不好的一点是性格过于冷漠,冷的让人不敢接近。
只有方疏忱知道,那皎皎明月的体面是伪装,只有冷漠在他身上才是最真实的。
眼尾压低,里面淬着的都是冰。
他本身就冷情。
他这些年专心修习,因为天赋的原因,从未有过出神之说,秦汝的出现让他有些不适。
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周舒语扯入了周洛雪的局,秦汝嫌麻烦,本想直接了结周舒语,然而半路杀出来了个方疏忱。
他插手了秦汝和周舒语的因果。
方疏忱和周舒语并不熟悉,但是同门之谊,因果难断。
秦汝放了周舒语,那么方疏忱就得替周舒语偿了这段果。
秦汝是打算让方疏忱服侍她三年的。
没事打扫打扫屋子,清理清理落叶,把琐事处理好,也算是赎罪了。
结果把人绑回来仔细一看,秦汝发现方疏忱长得是真好。
少年的眼睫长而细密,鼻梁挺拔,如松山之雪,雕琢之玉,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一双墨色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深沉难辨。
他的身量也极好,少年看着清瘦,然而绷紧的肌肉蕴着难言的力量,像是拉满弦的弓。
再早个几百年,这人估计是那种未被驯化的阴鸷少年,手握大权,肆无忌惮。
毕竟从方疏忱的眼中就能看出,他并非良善之辈。
也对,秦汝想,能拿得起魔刃的,能是什么好家伙。
不是好东西就更好了,秦汝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女子的手指捏着少年的下颌,指节微微用力,逼迫他仰起头。
方疏忱是个硬骨头,他偏头拒绝这种举动,却又被强行掰了回来。
秦汝站在那里俯视着他,像是强者在睥睨蝼蚁,随后她似乎发现了什么,艳丽的眉眼缓慢地挑了挑,似有些疑惑。
“我的血契?”
秦汝收回了手,神色莫名地摩挲了一下手指。
她的血契怎么在这个人身上?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方疏忱蹙起了眉头,没了秦汝的钳制,他失了着力点,青年像是在忍受着什么极大的疼痛,修长的手指嵌入地面,指腹被磨破。
这句话唤醒了沉睡的血契,方疏忱能很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气血在翻涌,喉间都是血沫。
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手臂的肌肉因为疼痛绷直,汗珠顺着少年的发丝往下坠。
一道又一道的法阵在他身下炸开,无数的梵文围绕在血红的契约阵上,像一种禁忌的仪式,宣告着囚徒的成立。
风在此刻似乎都寂静了下来。
秦汝盯着那些细密环绕的梵文,像是在看很远的东西,连带着那双蓝紫色的眸子都深了些。
然而最后,秦汝笑了。
秦汝的指腹抚过少年的唇角,擦掉那些露出的血迹。
少年的血染上女子雪白的指腹,如红梅落雪,艳得惊人。
方疏忱在地上仰着头,狼狈地盯着秦汝,却见秦汝慢条斯理道:“做我的采补吧。”
她勾唇,像施舍,又像是垂怜,偏生又夹杂着几分悲悯,像是在可怜他:“我可以赏你个压寨夫人当当的。”
少年的眸色瞬间晦暗如渊,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能把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