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大皇子知道的会更详细些,只是他已数月未来信了,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还有,大皇子殿下是极不愿提起那一战的,你若要找到人后问个清楚,恐怕也难……”环株看着他悲痛的模样心中亦是不忍,当她知道他就是萧羽月的孩子后心中也觉得可怜。只是这些事除了华平宇知道外,还有三个关键的人物。华胥,皇后,柯岩将军。可这三个人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都是无法去问的,不过,有一个人可以。“淮三殿下,我带了许多糕点来,先用些糕点吧?”
华云清还记着提审万韦轩的事儿,她这样一倒下恐又要拖进程了。
“杜昀山可来过了吗?”
华云清问一旁的华听南道。
“昀山哥哥早来过了,说人已在狱中只等提审了。”
她昏迷了这几天,大理寺那边也已经她所呈上的证据整理好了,只等她醒了亲自提审签字画押后判决。
蝉鸣四起,骄阳似火,天盛已入盛夏。华云清足足缓了三日才有了些力气,淮祐川陪着病了三日,两人几乎同时下了地,华云清一下地就急着赶去提督司和赶着来看她的淮祐川正好擦肩而过。
齐悯之跟着华云清去了提督司,环株留在府中,她午后提着点心来到淮祐川院中,见他在看那本《诸国地理札记》。
“三殿下,您可知这本书是谁所著么?”
环株边说边放下食盒,淮祐川不以为然地回答道:“长公主殿下文笔精妙,字体潇洒,百看不厌。”
环株听此噗嗤笑出声,平日里总见淮祐川对华云清一副想靠近又故意生疏的模样,但在谈论起她的时候,下意识里多是对她的赞赏。
可见淮祐川比杜昀山还要拧巴一些,不过杜昀山要比淮祐川好哄一些。
“那殿下可知,此书中的内容从何而来啊?”
环株故作神秘地反问,这一句却正中淮祐川的心。
这正是他想知道的,上次在月华宫华云清并没有说出书中内容是出自何处,难不成环株知道?
“你知道?”
淮祐川坐直了身体,示意环株坐下细讲。
环株轻轻坐下,神秘地笑了笑说:“是我们大殿下。他常年游历在外,这书中所记皆是他在外游历时所见所闻。”
大殿下?
淮祐川脑中飞速回忆,难道是天盛大皇子,华平宇?
“是……华平宇?”
淮祐川惊讶出声,他怎么没想到呢!华平宇自小钻研医术,常在民间游历问诊,那这书中所记便是他所见?华云清只是编纂成书。
“原来是大皇子,素闻大皇子游历各国,已有许多年未曾回国了。
淮祐川按耐住激动的心,华平宇少时便游历在外,按时间来看,那时候他的阿娘甚至还在人世。
“这书中内容都是七年来殿下根据大皇子寄来的书信所记录的,仔细算来大皇子已有七年未曾回来了。”
环株说着神情变得落寞,自崂山战场一别之后,就再也没有大皇子的消息了。
“原来如此,可见真如四国盛传,大皇子浪迹江湖只为悬壶济世。”
淮祐川忍不住称许,他虽未见过华平宇,但他的事迹却听了不少。
他又接着问道:“那姑娘曾听大皇子殿下提起过十数年前景平与镶南一战么?”
环株皱着眉点点头。
淮祐川兴奋至极。
“那时殿还未及笄,长公主殿下也才咿呀学语。景平国和镶南的战事起了许久不分胜负,据说是景平国将领密信求援陛下才出手相助。陛下便以历练之名命大皇子随柯岩将军一同奔赴战场,后来大军击退镶南,陛下为求和平便组织签署了四国盟约。”
“只是……”
“只是什么?”
淮祐川焦急地追问,没想到华平宇竟直接参与了那场战争,那他是否见过他的阿娘呢?他的阿娘在战场上到底是怎样的一番英勇才能让四国铭记……
“皇后说景平的将领在战场上救过大皇子,本以为是个好人,没想到签署四国盟约后那人竟然叛逃了,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淮祐川唇角抑制不住地颤抖,景平国叛逃的将领……那场战争中,景平国代御驾亲征的将领是他的阿娘萧羽月。
“淮三殿下,那时我不过也才十岁,只是侍候在皇后娘娘身边才听得一些大概,日久年深的,我或许记差了。”
环株摇摇头,不是她不说,是她真的只知道这么多。
淮祐川神色悲怆地颓然坐下,双手颤抖不已。
“多谢环株姑娘,这是我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我阿娘之死的线索。”
此刻的他显得格外苍白无力,十几年来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他的身份,将他禁锢。
“或许大皇子知道的会更详细些,只是他已数月未来信了,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还有,大皇子殿下是极不愿提起那一战的,你若要找到人后问个清楚,恐怕也难……”
环株看着他悲痛的模样心中亦是不忍,当她知道他就是萧羽月的孩子后心中也觉得可怜。
只是这些事除了华平宇知道外,还有三个关键的人物。华胥,皇后,柯岩将军。
可这三个人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都是无法去问的,不过,有一个人可以。
“淮三殿下,我带了许多糕点来,先用些糕点吧?”
环株将食盒中的糕点一一拿出,他的人生已经够苦了,吃些香甜的糕点润一润吧。
“这点心是殿下吩咐你送来的吗?”
淮祐川看着那盘精致的糕点,以前在景平王宫他最奢侈的便是厉嬷嬷偷来的一块糕点。
他捏起一块细细品尝,果然美味。
环株笑着回话:“三殿下不知,喜鸢斋是凤京城中最有名的糕点铺子,所做糕点闻名四国。老板却是个怪性子,每日只出五十枚糕点,卖完便关门,从不例外。而每日的糕点总是早早tຊ被预订或抢购一空,殿下面前这十块糕点,可是极难求的。”
喜鸢斋的糕点千金难求,可他面前却放着十块。
“谢殿下一番好意,我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糕点。”
方才心中的苦涩被香甜的糕点融化,就像华云清对他的好也将他的内心一点点融化。
环株满意地笑了笑,果真如长公主所言,淮祐川是极喜爱甜食的。
华云清出府后带着齐悯之直奔提督司的大牢,带着凤京府尹赵叙和副提督杜昀山一同提审。
阴暗潮湿的大牢中,万韦轩早吃够了酷刑,遍体鳞伤,整个人软趴趴地趴在地上,已然半死不活了。府尹赵叙惊堂木一拍,对着他所供罪状一一确认,万韦轩艰难点头,最后画押收卷。
杜昀山冷眼看着狼狈不堪的万韦轩,若早收拾了他,那布萝便不会被他糟蹋至死了!
“杜提督,府尹已当场宣判,罪状书也已画押,三日后凌晨即刻押赴刑场。我曾答应侩子手由你调度,你可准备好了吗?”
华云清转头看向杜昀山,看到他与他身旁的下属脸上皆是恨意难消的模样。
杜昀山回过神来,指着身旁同穿紫色锦鱼官服的男子说道:“回禀殿下,正是此人。”
那男子闻声参拜。
“卑职布纷,参见长公主殿下!”
华云清左右看了看,看着是眼熟。
“你抬起头来。”
华云清借着牢房昏暗的烛光看去,那张脸赫然与万韦轩奸杀的女子几乎如出一辙。
“布萝是你的同生胞妹?”
原来杜昀山那日在正灵谷请求他来安排行刑的刽子手是为了他的属下布纷。万韦轩奸杀布萝,又伪造自尽之相。布纷作为官,不能无视律法手刃仇人,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替妹报仇。
布纷俯首答道:“回禀殿下,正是。谢殿下成全!”
华云清听罢叫他起来,这样的事即使杜昀山不来求,她也会应允的。她去义庄看过布萝的尸体,正值豆蔻年华的清纯少女,只是去提督司给哥哥送饭就惨遭毒手,华云清心中亦惋惜。
只是朝中像万韦轩这般的人不知道还有多少。
“赵大人,如此恶徒,明日行刑吧!放在这里也是脏了牢房。”
华云清转头向赵叙说道。
赵叙打开卷宗更改行刑日期,此案华胥已交华云清全权负责,自然她说何时便是何时。
“殿下,布萝与布纷本是镶南人,少时其父母逃难到我天盛,后来以乞讨为生。十年前我在办案途中遇到被乞丐们欺负的布纷便将他救下,他拜我为兄,我看他颇为机灵又教授他武艺,至此十年他已成为一名良将,在我手下十年中他从未有错,如今在提督司做个副手,臣觉得以他之才远远不够。”
难得一向少言寡语的杜昀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华云清边听边点头。杜昀山说的是,若是这样忠肝义胆的人都得不到重用,那就只会任万韦轩那起子狗彘横行。
“凤京守备军统领一位还空着,正好那些老将军们整日吵嚷着无新将培养。昀山,你可将他过往所立功劳做一整理写成奏折,盖过提督司印鉴之后交于我,我好向父皇举荐。布纷有机会在那帮老将手下历练,若有所成将来也好保卫我天盛。”
杜昀山高兴不已拉着布纷叩谢,华云清便知这个主意是出到他心坎上了。
为自己的属下谋前程,杜昀山倒是有义气。
布纷也感恩铭记,这莫大的恩宠,对他一个外邦人来说简直可遇不可求。
华云清带着羸弱的身躯一通紧赶慢赶的忙活,万韦轩案终于尘埃落定,她也觉得松快了些。
她出了牢房坐在提督司的正殿喝茶,杜昀山过了一会才来。
“你要再忙一会,我都要等的睡着了。”
华云清埋怨似地说着,却帮他也倒上一杯茶。杜昀山坐到华云清对面,短短地叹了口气。
“别叹气了,我大病初愈,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哄我开心开心?”
华云清笑着逗杜昀山,杜昀山却没好气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你府中不是有个能逗你开心的么!”
华云清被他的话噎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殿下不说也罢,凤京城的大街上随便拉个人过来都能问出几句。”
华云清不好意思地笑笑,什么时候满大街都知道了?
“殿下想听哪个版本都有,改天去茶馆画舫听就是了。”
杜昀山的俊脸生起气来也好看,华云清看在那张俊脸的份上也不跟他置气。
“可惜他比你还要傲气一些,哪会说什么漂亮话。”
华云清想起淮祐川总是憋着股倔劲的傲娇模样,眼底不觉涌上笑意。
“长的漂亮就是了,人站在那你就能开心。”
说着这话时杜昀山心中泛起酸涩,有时他想若他是淮祐川就好了,起码能将心意大方说出,而不是潜藏心中。
前有淮风涿后有淮祐川,但就是不能有他。
华云清点点头附和,说的还真是,淮祐川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风景她自然觉得心情如拨云见日。
美好的风景总能让人心情明澈,美好的人也是同效。
“说起来,万韦轩一死提督司提督的位置就空了,不知谁来坐才好呢?真是令人头疼!”
华云清作势扶住额头一副难为的模样,眼睛却偷偷瞟向杜昀山。她的知道杜昀山有一腔热血,又自有抱负,只是想看看他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杜昀山听她这样说心中担忧,若再来一个像万韦轩这般的人百姓们又不知要受多少苦。
“之前在朝上,贺知闫向父皇举荐了兵部主事宁扶春。”
宁扶春?
杜昀山对此人有些印象,与景平国一战中两年间便是由他守在后方,分配粮草军饷调度出征事宜。
“此人虽有些本事,但却是个文官,提督府常需巡逻凤京,他不会武功,若遇上危险还得分出一拨人来保护他,最主要的是,此人是贺知闫所荐。”
杜昀山说了很多,最根本的原因是,这个人是贺知闫举荐的。贺知闫的根系与华云息相连,华云息和华云清又是朝堂对手。
“殿下,贺知闫这两年伙同四殿下私下集结党羽,万不可再让提督司这样关键的部门落入他们手里啊!”
杜昀山心下焦急,若他们掌握了提督司,那皇城和凤京乱不乱都是他们说了算。
华云清听罢满意地点点头,杜昀山不愧是与她心有灵犀之人,他所考虑的正是她所顾虑的。
“所以啊,我早奏明父皇由你接任,父皇也已拟好了任命书,不日圣旨便会送到杜府。昀山,凤京城的安危接下来就靠你了。”
杜昀山惊讶,这仿佛在意料之外,他的父亲杜仲丙常常告诫他不要贪恋高位,他在世家中已是身居要位之人 更应时刻谨慎勤勉。
“这……”
华云清知道杜昀山的担忧,又给他沏上茶。
“放心吧,你父亲那里我自会去说服,你只管一展宏图便罢。
杜仲丙对自己族中子弟教育严谨,更别提身为长子的杜昀山了。杜氏一族虽也位列世家,但家风与同位世家的贺氏一族完全不同,可见主事之人决定家骨家风。
杜昀山点点头,如此也好,他也能重塑提督府,亦可助华云清一臂之力。
“之前流民作乱的事还未清查,看来你上任就有的忙喽,我可是得好好歇一歇啦!”
华云清伸了个懒腰,心情有些雀跃。
“说到流民作乱之事,我派去的人调查后得到的消息是,闹事的流民都来自镶南。”
杜昀山皱起眉头,若是同一个地方来的流民团结起来作乱就不容小觑了。这样有组织有目的性的作乱,定是有人在背后。
“镶南?我记得自四国盟约后镶南就以发展国需为主,不再对外了。怎么,现在又蠢蠢欲动了么?”
“眼下的蹊跷之事不仅镶南流民作乱一件,昨夜间我父亲收到密信,镶南王子要入凤京面圣了。”
杜昀山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心中忐忑不已,镶南与天盛本是往来姻亲,王子面圣,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何而来了。
华云清若有所思,恐怕这流民作乱的幕后之人,与镶南那边是脱不开关系了。
“你可知镶南王子是为何而来么?”
“求亲。”
杜昀山说完,两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