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等太久,不大一会,厅外传来脚步声,十九站在厅外,略一颔首:“樊大人请进。”樊捷独身入内。乔知吟坐在苏祁尧身旁,与樊捷视线对上,他神情颇为疑惑:“……乔知吟?”乔知吟微微一笑,说:“樊大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樊捷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过,说:“灵秀和禾儿在哪?”乔知吟摆手:“樊大人莫急,她们无事,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一说。”樊捷想到人还在他们手上,按耐住性子,说:“你同我说道?是你同我,还是谢岑同我?”
苏祁尧抬起头,却不信,觉得这是她的哄骗之词,箭已在弦,再无回头可能!
乔知吟声音柔和了几分,看着他,目光与他对视着,这样像是能安抚人:“我知道樊捷大概已经在路上,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他应该只带了樊家护卫,你相信我能处理好,明天这件事谁也不会知道,我答应你,陈寿明日一定会翻供。”
苏祁尧神情松动,这一个多月他内心已经绷成了一张弓,而谢允谦就是那支射出的弓箭,可她说如今那支箭可以完好。
乔知吟伸出手,慢慢的覆在他右肩,见他没有动作,松了口气,说:“你得听话些。”
苏祁尧张了张嘴,眼底的血丝消退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抹红,他将头渐渐埋在乔知吟腰间,没有说话。
厅中寂静,清冷的月光照在地面,二人身影映于其中。
十三听到里面没了动静,率先入内,后面跟着唐十九:“乘……”
十三生生被卡住嗓,饶是第二次撞见,他却表现得比第一次还要震惊,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诡异一幕,唐十九也呆住了。
乔知吟无从解释,她自己都不知好端端的为什么苏祁尧好像又哭了,侧目看来,说:“给人松绑后带去偏房等候,然后点些蜡烛来,这厅内黑布隆冬不知道的还以为闹鬼,还有,十九你带人去庄门口,樊家来人便往这带。”
唐十九微愣,可看苏祁尧没出声,像是任由乔知吟做主了,便应声出去。
真邪了门,这个乔知吟居然真将二公子制住了!
大厅又剩下他二人,乔知吟无奈低头看人:“丢人丢到下属面前了。”
苏祁尧声音有点闷:“他们看不见。”
乔知吟说:“……你这是什么毛病,多大了还哭?”
“……我没有。”
像是为了验证他未说假话,苏祁尧抬起头,一双眼便这么猝不及防撞上来。
乔知吟愣了一下,笑说:“好你没有,可以松开我了?”
苏祁尧慢慢松开人。
十三取来一排蜡烛将厅内点亮,又摸到厨房烧了热水,没寻到茶叶,这处山庄是夏天避暑之地,平日里没人,他将就着端了上来。
没有等太久,不大一会,厅外传来脚步声,十九站在厅外,略一颔首:“樊大人请进。”
樊捷独身入内。
乔知吟坐在苏祁尧身旁,与樊捷视线对上,他神情颇为疑惑:“……乔知吟?”
乔知吟微微一笑,说:“樊大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樊捷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过,说:“灵秀和禾儿在哪?”
乔知吟摆手:“樊大人莫急,她们无事,我有些话想要同你说一说。”
樊捷想到人还在他们手上,按耐住性子,说:“你同我说道?是你同我,还是谢岑同我?”
樊捷目露寒光,怒视苏祁尧:“谢岑!把人交出来,今夜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否则明日早朝,我必定参谢家一本!”
乔知吟刚刚早就嘱咐过苏祁尧,无论樊捷说什么都让他当听不着,不需理会,苏祁尧只看了一眼人,没有说话。
乔知吟道:“樊大人莫要动怒,今夜请你来实在无奈,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樊大人也知道谢允谦是被陈寿构陷,你作为一名二品大员,对同朝为官的同僚施以援手,聊尽同僚之谊不为过吧。”
樊捷冷哼,道:“谢允谦贪污与我何干?你速速将人放了!”
乔知吟屈腿往后靠,似笑非笑,说:“樊大人多年不见脾气渐长啊,于情于理,你欠谢家一个提拔的恩情,旁人虽不知,我却一清二楚,你的侍郎之位如何来的,恩?”
樊捷看着她,面无表情。
乔知吟静静回望。
夜风吹动烛火摇曳,明明有三个人,可一时无人说话,厅中显得十分诡异起来。
樊捷没想到他们会再见,七年前她只是一个豆蔻少女,那时他只是无名小官,而七年后她成了人人都可唾沫的罪臣之后。
她变了许多,可又似乎未变,那双眼睛退去意气风发,沉淀了七年岁月,却越发令人难以忽视。
樊捷沉声道:“我受谢家提拔的恩情,我自记着,可绝不是这个时候。”
乔知吟说:“樊大人的意思是不愿帮忙?”
“恕樊某爱莫能助。”
乔知吟轻笑一声,站起身,说:“明兴十九年间夏七月,陈寿送了你十万两白银,这件事樊大人可还记得?”
樊捷面色微变,目光紧紧盯着乔知吟,心下却猜疑起来。
乔知吟踱步,唇角噙笑:“不到两月,陈寿便成了溯远知县,樊大人,你说燕京城的百姓好不好奇,陈寿平白无故为何要送你十万两?”
樊捷眯着眼,神情冷峻:“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乔知吟负手看着并排的烛火,伸手去碰:“去年二月,陈寿又送了三十万两,春末时候他便当上了岭西知州,收受贿赂,买卖官职,以权谋私……”
乔知吟讥笑一声:“樊捷,你觉得这些罪名,够砍你的脑袋吗?”
樊捷心下虽已有些坐立难安,面色还是镇定,说:“就凭你一面之词?”
乔知吟转头看他,面容嘲讽:“樊大人,有些事说的太直白,可就谈不下了。”
樊捷陷入一阵沉默里。
乔知吟幽幽道:“还是说你也同陈寿一般不畏生死?好气节!我佩服!”
樊捷忽然恨恨盯着乔知吟,面色有些扭曲:“是你!”
乔知吟不答,却道:“明日午时,谢允谦若不能如期出大理寺的门,那明日你这个礼部尚书怕是也做到头了,不仅如此,樊家上下嫡系一个都脱不了干系,朝中与你有过勾结的一个也跑不了!”
樊捷惊站起,一脸阴沉,他万万没想到,那本账本居然落到了乔知吟手上!
樊捷走的时候脸色极其难看。
乔知吟站在厅中,盯着烛火瞧了一会,忽然无声无息拂灭了一排蜡烛。
她知道自己脸上的神情一定不正常,她也知道坐在那许久未出声的苏祁尧有很多话想问,她更知道这样贸然暴露,等着她的会有未知的无穷祸端。
面对樊捷这类已经在官场打磨了多年的人,她不能露怯,只能自己来掌控今夜全局,让他找不出自己一丝破绽。
苏祁尧从椅子上起身,站在她身后,乔知吟沉默片刻,说:“回去吧,明日你大哥就能从大理寺出来。”
苏祁尧皱起眉:“你要去哪?”
乔知吟说:“城东宅院已经收拾妥齐,我今夜就……”
“姐姐。”苏祁尧打断她的话:“……我什么也不问,你等秋猎后再出府。”
二人之间一阵沉默,适时十三入内提醒:“少爷,都准备好了。”
苏祁尧走近她,说:“跟我回府吧。”
坐上马车后,乔知吟闭目,显然不想再谈今晚之事。
樊捷不愿为了扳倒一个谢家而搭上整个樊府,他更不敢搭上那些人,所以在自己没有任何破绽前,樊捷只能处处受制于她。
身旁传来一阵很细微的抽气声,乔知吟很想忽视,可苏祁尧又轻声哼唧起来,像是欲盖弥彰般。
乔知吟无可奈何,睁开眼看他:“怎么回事?”
苏祁尧低着头,眼睫颤了颤:“手好疼。”
乔知吟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手疼了?之前在庄子里喊打喊杀时怎么不见你喊疼?”
苏祁尧撇了撇嘴,手举到她跟前:“你看……”
那只手上果然一片血淋淋,血迹甚至已经开始干涸。
乔知吟眼眸一沉,接扶住说:“怎么回事?”
苏祁尧不动声色观察着她的神情,语气低而小心:“……不小心划伤。”
不小心划伤?只怕是动手之时樊家护卫拼死反抗所至。
乔知吟未拆穿他的慌话,观察着伤口,苏祁尧瞧着人,隐约察觉乔知吟似乎在生气。
苏祁尧神情顿了顿,顶着那张好看的脸,语气讨好道:“……我知道错了。”
乔知吟淡淡松开手。
苏祁尧坐不住了,半站起蹲在乔知吟跟前,强迫出现在她的视线内,耷拉着脸:“……姐姐。”
乔知吟冷淡看了他一眼。
“我保证。”苏祁尧举起那只完好的胳膊:“我以后一定都听你的!”
这跟刚刚在厅中一身戾气仿若身在地狱边缘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乔知吟古怪看着他,最终在苏祁尧讨好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下不为例。”
苏祁尧霎时一笑,用力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