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深处走，光线就越暗。他们已经离开了树林的外围，朝着腹地而去了，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树干粗壮，目之所及，看不到尽头。周围安静得像一块儿死地，只有他们脚步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面前竟真出现了大片的巨灵草。“巨灵草！”，宋浮白视线被前面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巨灵草吸引，大跨步过去便要采，“这个方向灵气充裕，我就知道肯定能找到，就是没想到有这么多，这拿到外面去，恐怕能卖上万两金！”
从三生楼出来可比进去要容易许多。
还是那棵位于兽山半山腰处的巨树，根部一个浮洞，将三人从里面踢了出来。
宋浮白踉跄两步站稳，要不是这神树乃自天而落，有万万年的道行，她自是要好好骂骂它每次的粗鲁之举。
林无疾头一次被一棵树吐了出来，不信邪地朝着三生树骂骂咧咧。
“三生树都敢骂，这小子怕是活腻歪了。”
宋浮白当即拉着阿朝的手就往边上躲去，站在阴凉处。
没一会儿，巨树中伸出枝桠，像一根根长鞭，冲着林无疾抽打过去，将他追得到处乱跑，用尽了浑身的防御法宝，也不免挨了好几下。
“啊啊啊，救命啊，树成精了。”
林无疾被树枝追着，以树干为圆心，足足跑了半炷香，一身锦衣被抽打成了一条条的碎布，挂在身上，实在滑稽。
宋浮白拉着阿朝在旁边看戏，放肆嘲笑。
阿朝低头看着自己被宋浮白握住的手，身子不自觉地朝着她靠近几分，看着两人的影子在地上重叠，微微侧过头，将宋浮白整个人框进了他的眼睛里。
“宋浮白，你笑什么笑！”
“笑你可笑啊，大少爷。”，宋浮白得理不饶人，歪着脑袋大声道，完全不顾及长辈身份，偏偏要与林无疾这小子玩乐，将他气得跳脚才肯罢休。
三生楼中日月都是三生的灵力所化，与外面的自然不同。是以他们出来的时候虽是清晨，外面的时辰却已近黄昏。
阿朝侧头看过去，霞光落在身宋浮白的身上，她笑着，将他世界里的全部色彩都找了回来。
他在心里默默羡慕林无疾，可以如此直白地叫出那个他心心念念，却不敢诉诸于口的名字。
只是黄昏虽美，却近夜幕。
天色刚刚暗下来，兽山之上便已传来浓厚的血腥气，那些凶兽又开始了厮杀。
幸运的是，它们不敢靠近三生树。
尽管凶兽们不敢靠近这里，宋浮白也没敢燃篝火。
林无疾自然不肯挨饿受冻，从珍珑袋中拿出一盏照明取暖用的法器，将三个人周身照得明亮，浑身都暖洋洋的。
紧接着，他还一个得意的眼神抛过来，似是在说，瞧你们的穷酸样，还不得靠本少爷。
阿朝知道他的脾气，没搭理。
宋浮白一介大宗师，却颇有当狗腿子的天分，开口便是捧哏，“哟，林大少真是手笔不凡，不知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叫我开开眼啊。”
是以当夜，师徒二人没再幕天席地，反而睡上了云朵般的床铺，就着锦被，连外面野兽的厮杀声，那些嚎叫哀鸣和血腥气味都一并被隔绝。
夜晚过去，兽山又重新归于寂静，林无疾醒来的时候，宋浮白师徒二人已不知所踪。
“喂，人呢？”
他朝着四周大喊道，却未见一点儿回声。
他此时才想起，他跟着宋浮白师徒，是为了调查清风门中是否存在偷习禁术的邪修。可如今三生楼里跑一趟，他除了知道这世间真有三生楼和楼主三生外，似乎什么也没弄明白。
“宋浮白，你这个骗子！”
他恨恨地将自己的法器收起来，嘴里喃喃道：“哼，别想甩开我，小爷有的是办法找到你们。”，说着，他便开始在自己此行带出来的法器中搜寻，总有能用得上的。
只是，他还没翻找到合适的法器，便收到一封门主令。
一只金蝶挥舞着翅膀落在他耳边，扇动着翅膀，不消一会儿，金蝶便化作粉末，被风一吹，彻底消失了。
林无疾看着兽山的方向，无奈撇了撇嘴角，拔出灵剑，向着东边去了。
宋浮白和阿朝在清晨时分就已离开，此时已经在三生树数里之外。
“师父，我们偷偷离开，林无疾恐怕不会轻易罢休。”
“不怕，他会走的。再有几个月便是清风门十年一次的清风会，他身为门主义子，肯定得回去，没有时间来烦我们。”
这清风会是清风门登顶仙门之首时传下来的一个规矩，每十年便以清风为名，考校门内弟子修行。
清风会针对全门派中的所有人开放，普通杂役若是在会中胜出，便能成为记名弟子。记名弟子若在此会中胜出，便可以成为正式弟子，优秀者还可以拜长老为师，随之修行。而门内的正式弟子也可凭借着清风会，提升品阶。
一般在正式的清风会前一年，门内弟子便会加紧修习，还会组织内部的比试，算是盛会之前对各个弟子的修为摸底，避免到时候出了乱子。
当年林空月便准备好要参加那一年的清风会，甚至在盛会举办的半年前，就已经击败了所有同辈弟子，老门主为此还赏了他一柄剑，名叫曳影。
也正是因此，尽管那时候林空月还只有十几岁，在清风门中却已有长老之尊。人人都以为，他会在那一届清风会中夺得魁首。
谁料后来，宋墨染杀上了玄山，将所有的“以为”，都化为了泡影。
都已经十年了。
师徒俩一路往山上走，越走越荒僻，不仅见不到妖兽影子，连植被草木都愈发茂盛，高大的树荫笼罩着，哪怕是正午，也难见阳光。
“师父，我们要去何处？”
宋浮白这次没吊儿郎当地跟在阿朝后面，反而把步子放慢，视线时不时地扫过四周，似是在寻什么东西，“先找巨灵草，然后去寻天恒玉。”
“巨灵草？补充灵力的草药，师父受伤了？”
“不是，炼点儿丹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巨灵草生长在地上，矮小不易被发现，宋浮白的注意力几乎全落在了下方，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树枝上，悬挂着几根长着倒刺的藤蔓。
藤蔓沿着树干像蛇一般快速移动，看准了目标，便朝着宋浮白缠绕过去。
“师父，小心。”，阿朝落后她几步，当即便要拔剑。
宋浮白注意力虽不在身后，但五感敏锐，又受了提醒，反手一掌打在藤蔓之上，将其震得粉碎。
藤蔓的残枝掉落在地上，竟然很快便化作一团血沫，被土咕蛹着，吞了个干净。
地上草木茂盛，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越往里走，灵气越盛，里面肯定有千年巨灵草。”，兽山上因为遍布妖兽，又有三生楼镇守，鲜有人能靠近，更不提这山林深处，谁也不知道千万年来，里面到底养出了些什么东西。
如今这地方，看着似乎连山上的妖兽都未曾靠近过。
“师父，这树林太深，可能还藏着不少妖兽，我们贸然闯进深处，恐怕危险。而且，巨灵草只能用于补充灵力，对师父没什么用。”，阿朝一路都提心吊胆，总觉得这树林深处有些诡异。
在他眼里，这整座兽山处处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若只为了tຊ几颗丹药，大可不必冒险。
“巨灵草这些年被争相采伐，早就成了稀罕东西，如今，也就那些大门派能见上些。咱们不在兽山找找，出去后，恐怕更找不着了。就当是图点钱财，反正我们在这山上还要待一阵。”
宋浮白执意往前，阿朝自然跟着她一道。
越往深处走，光线就越暗。
他们已经离开了树林的外围，朝着腹地而去了，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树干粗壮，目之所及，看不到尽头。周围安静得像一块儿死地，只有他们脚步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
走了大约一炷香时间，面前竟真出现了大片的巨灵草。
“巨灵草！”，宋浮白视线被前面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巨灵草吸引，大跨步过去便要采，“这个方向灵气充裕，我就知道肯定能找到，就是没想到有这么多，这拿到外面去，恐怕能卖上万两金！”
一边想着，她眼睛不自觉就亮了亮，上次见这草，还是几十年前在有魂谷的后山上，偶尔能有师兄弟上去采到一株，换来的钱足够谷里用上小半年。
阿朝也见过这东西，林无疾少时得过一株，拿到他面前炫耀了好些天。
巨灵草面前，宋浮白不禁也失了警惕心，几个跨步落到近前，用灵力化刃，朝着灵草的根部割下去，没一会儿，一圈的灵草都进了她的掌心。
阿朝心中却觉得不安。
巨灵草这样吃了能增进修为的大补药材，不光是修道之人，连天生地养的灵兽也觊觎，如今这样大片的千年巨灵草，竟如此完好地保存下来。
要么这巨灵草，被强大的妖兽据为己有，旁人不敢觊觎，要么便是这地方，没有妖兽和修士能够踏足。
阿朝默不作声地靠近宋浮白，侧身立于她身后，指尖微动，视线不自觉地在四周扫视，做好了随时出招的准备。
宋浮白采药动作熟练，不过她也并非贪心之人，只将巨灵草采了半数，便站起身，“阿朝，这地方太诡异，我们赶紧走。”
只是他们还没走出半步，地面便传来轰鸣之声，整座山都开始摇晃，宋浮白差点没站稳，扶住了阿朝的手臂。
“怎么回事？”
宋浮白低下头，看见自己脚下的土地开始松动，地面出现裂痕，裂痕沿着他们来时的方向逐渐扩大，一步步塌陷，形成了一道极深的沟壑。
紧接着，那沟壑便朝着他们的方向蔓延过来。
“快走。”，宋浮白飞快地拿出沈十三送的那把灵剑，一手抓着阿朝，一起踏上了飞剑，打算御剑离开。
只是这灵剑刚刚飞至半空，便似是受到了压制，直直就要往下落，宋浮白用尽了力气也难以掌控，只能任由灵剑在集中力量之间来回摇摆。
宋浮白面色凝重起来，“这空中有禁制！”
灵剑在宋浮白的驱使下，摇摇晃晃地在半空中游荡，与那禁制形成的结界相撞。只是如今宋浮白力量有限，这禁制也非寻常，灵剑发出颤抖地嗡鸣。
“师父，此剑有灵，带你一人突破禁制尚有余地，你先走。”，阿朝站在宋浮白身后，话音落，便孤身向后倒去，眼看整个人就要落下剑身，却被宋浮白一把拉住。
“走什么走，这禁制非凡人设，今天，咱们恐怕是走不了了。”，宋浮白的发丝在激烈的灵力碰撞中被吹得乱飞，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有些后悔刚刚的莽撞之举。
如今这种情况下，她连自己尚且难以保全，更不提身边还跟着个小徒弟了。
思及此，她苦笑一声，“阿朝，咱们师徒今日若交代在此处，是师父对不起你。”
阿朝拉着宋浮白的手在灵剑上站稳身形，他偏过头看向她，眼神中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惶恐，反倒有些释然，“能和师父死在一处，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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