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都爱戴你,假以时日,寡人这位置,自然是你的。这是百里临渊第一次谈论起这桩事,无疑,是一个漂亮的诱饵。百里缺和往常一样伏倒在地,掷地有声道:“缺儿不敢想。百里临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闭门三日,你可想清楚了?你确定——要忤逆寡人?”百里缺沉默了一阵,再度叩首:
小小绥国与疆土辽阔的皇朝贸然开战,这不是硬碰硬,分明就是以卵击石。
说得更不好听一点,是鸡蛋碰石头,是飞蛾扑火。
百里缺一如雕塑们告诉舒相宜的那样,入宫劝阻,遭到了百里临渊的驳斥。百里临渊既已拒绝皇朝的提议,就是做好了对敌的打算。
百里临渊罚百里缺闭门思过三日,让他冷静冷静。
百里缺身边贴身伺候的阿云给百里缺沏了一杯茶。
水汽缭绕中,百里缺沉默地看着臣子们递上来的一沓沓简牍,半晌没有动静。
百里临渊统治严苛,喜怒不形于色,臣子们即便内心不愿开战,明面上却不敢公开违抗百里临渊的意思。于是,便将劝说的简牍尽数送到了他这里。
他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外界怎么说?”
“外界人心惶惶,百姓们都怕殃及自己。”
百里缺很轻地叹口气,眉头蹙起。
阿云劝道:“公子缺放心,百姓们自然是拥护您的,这势必是场败仗,没有人愿意流离失所。”
百里缺轻轻颔首。
阿云询问:“君上禁了公子的足,三日过后,公子可还打算入宫劝君上?”
百里缺道:“自然要劝。”
所有人都知道百里临渊此举是螳臂当车,百姓们皆敢怒不敢言。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百里临渊要一意孤行?
阿云道:“您到底是君上的长子,君上心里定然是疼惜您的。”
疼惜?
想起百里临渊勃然大怒的样子,百里缺眉眼间笼上了一层霜。
世人皆知,自母亲崩后,百里临渊找的每一个夫人都像极了母亲,有的是眼睛相似,有的是背影相似,他显然爱极了母亲。
他是母亲的独子,于是在众人眼中,他自然是最受百里临渊宠爱的儿子。
虽然百里临渊赏赐不断,给他的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别的弟弟妹妹远不及他。他病了,百里临渊便招募最优秀的大夫,送来最珍贵的药材,但,百里临渊却从没有亲自看望过他。
从小到大,百里临渊并不亲近他。每次见面,他们都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他只能艳羡地看着年纪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承欢膝下。他甚至忍不住怀疑,百里临渊究竟知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他究竟像不像他的母亲。
他少时便因天资聪颖极负盛名,这些年里他更是事事做到极致,拼命想讨百里临渊的欢心。可做得越好,百里临渊越是冷淡。
直到长大成人,他才看懂了百里临渊看他的眼神是什么——
极度的怀念和极度的嫌恶。
阿云道:“您一心为百姓着想,属下替万千百姓们向您道一声谢。”
百里缺回过神,终于溢出一丝笑。
“母亲赠我的玉佩,可找到了?”
阿云道:“还没有,那个小子不肯承认,碍着宋时歇公子的面子,我们的人不好动他。”
“确定是他拿的?”
阿云犹豫了一下:“他偷盗不是一次两次了。那天他横冲直撞,险些冲撞了公子。紧接着公子的玉佩就不见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阿云请示:“需不需要属下……”
那枚玉佩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人人皆说,他是大孝子,思念君后所以日日佩戴。时间久了,他有些分不清,这玉佩的存在究竟是因为思念母亲,还是因为百姓的赞誉?
玉佩突然不见,他心里溢出几分烦躁,总觉得是什么不好的征兆。
他云淡风轻道:“随你,只要寻回玉佩即可。”
“是。”
百里缺一顿:“趁人不注意再行动。”
谈完事,正要出房间,阿云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府里新来的画师舒相宜姑娘一直想见您一面,说有要事要禀报。您看……”
百里缺合上眼,依稀想起了那个姑娘的模样。她倒是勇气可嘉,甚得他心,只可惜现在是紧要关头,他无暇顾及这些。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没有心思作画。”
“那……”
百里缺乏了:“一律不见。”
舒相宜又被拦在了东院外。
她离百里缺,只有几步之遥而已。
一直找不到机会,她心头失落,满肚子的话不知道该向谁诉说。反正无所事事,她找来梯子,拿着速写本爬上屋顶,疯狂画画,将情绪都倾诉在画里。
宋时歇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屋顶上长吁短叹。
宋时歇伸手:“快下来。”
舒相宜还是不起身:“你不用和公子缺商谈要事吗?”
“公子缺谁也不见。”
舒相宜换了个姿势,摆谱:“我也谁都不想见。”
宋时歇笑道:“别闹了,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呢。”
舒相宜终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等着我?”
“快随我来。”
宋时歇带着舒相宜出了府。
虽然宋时歇和百里缺相貌神似,但穿着打扮完全不同,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同,那七分神似便只剩下三分。
暂且不说每次百里缺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普通民众只能隔很远地看着。在他们心目中,百里缺是高高端坐于王座的人物,出行的时候被层层守卫簇拥着,根本不可能出现在——
最平凡不过的农家小巷。
跟着宋时歇左拐右拐,宋时歇在一户普通人家门口停下来,他瞥一眼舒相宜的表情,倏地一笑。
他伸手抚平她的眉,笑道:“别这么严肃。”
舒相宜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皱着眉头。
他推门进去。
慈祥的老妇人从厨房探出头来,她擦了擦手,热情地朝他们招呼着:“是小宋啊?这位姑娘就是你提过的朋友吧?你们快坐快坐。我家那老头子去山上猎野味了,小宋你等会儿说说他,都这把年纪了,还老出去闲逛,万一出点什么事,身边都没个人照顾。”
耐心听完她的絮絮叨叨,宋时歇安抚地笑了笑:“师父他老人家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师娘您就别担心了。”
舒相宜被他的称呼惊到:“师父?师娘?”
听花欲语说过宋时歇拜在一个归隐的大侠门下学剑,舒相宜转眼看着不远处熟练颠勺炒菜的老妇人,一时无法将她与心目中超凡脱俗的侠客联系到一起。
宋时歇解释给她听:“师父师娘几年前就搬来了王都。”他压低声音,“他们年轻时候都是数一数二的剑客。十几年前打算归隐,所以去了破月镇,后来还是耐不住性子,又搬回了王都,和以前那些一起打拼的旧友做邻居。”
舒相宜感慨:“大侠果然都是大隐隐于市的。”
话语刚落,便听到门外一声爽朗的笑:“看剑!”
宋时歇一个旋身,提剑迎了上去。转眼间,他便与刚刚出现的老人对了几招。
这是舒相宜第一次看到宋时歇使剑,之前他腰间的长剑从未出鞘过。
宋时歇动作潇洒自如,剑使得让人眼花缭乱,他抓准一个契机,趁老人来不及防备,将剑直直对准老人的双眼袭去。在将要碰上时,他利落地收回了剑:“师父教导过,剑术只为护己救人,永远不能将手中的剑对准身边亲近之人。”
“好小子。”老人大笑,丢开左手的剑,“记得倒清楚!”
舒相宜这才注意到,他师父右手一直拎着一只野兔。
厨房那头在喊:“你个死老头子,就知道显摆,还不快来帮忙?”
老人无奈一摊手,冲一旁的舒相宜小声抱怨:“真是母老虎。”然后赶紧大声应,“这就来。”
舒相宜被逗笑了,一颗紧绷的心随之稍稍放松了些。
没一会儿,在外面玩耍的小豆子也赶了过来,宋时歇早已告诉过他位置。
听了宋时歇的介绍后,小豆子眼睛一亮:“你师父?”
那岂不是比宋时歇哥哥还要厉害很多吗?
他屁颠屁颠跑到老人身后:“师父,我可以拜入您门下吗?”
老人正在帮着师娘择菜,闻言,嫌弃道:“走开,走开,别烦我,老头子我都这把年纪了,早就不收徒了。”
“师父师父,我很乖很懂事的,可以给您添茶送水,给您捏肩捶背。我会的可多了,您就收下我吧!”
老人吹胡子瞪眼:“走开,走开!还有,别叫我师父!”
“师父,师父!我来帮您择菜吧。”
“你给我松手!”
“师父,师父,我未来想当大将军。若是您肯教我,以后您就是大将军的师父了!”
……
舒相宜吸吸鼻子,闻着一阵阵从厨房传来的香味,忍不住感叹:“好香啊。”
她不禁多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做这么多菜,传统节日吗,还是谁过生日?”
宋时歇笑着摇头:“都不是,就是一个普通的日子而已。”
舒相宜微微惊讶。
她偏头看向宋时歇,只见他望着小豆子的方向,唇畔边挂着一贯的浅笑,全然不像那日凝重的样子。
她好像有些懂他的想法了,不必忧虑,无须惶恐,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里,大家团聚在一块吃顿晚饭而已。
就这么简单。
吃过饭后,舒相宜找了个角落蹲下来,她挑了根顺手的树枝在泥地上画画。半晌,她招呼小豆子过来看:“小豆子你看,像不像你?”
她画了一个Q版的小豆子,身材瘦瘦小小,脸蛋却鼓鼓的,无忧无虑,开心自在。
小豆子第一次见到这种画风,皱眉:“这是我吗?我眼睛没有这么大吧?我头哪有这么大,嘴巴也太小了吧?”
一顿,见舒相宜表情不对,小豆子扑哧一下笑开:“相宜姐你画得比我本人好看多了。”
舒相宜抬手敲了他一记。
小豆子捂着脑袋:“怎么只画我一个人?太孤独了吧,你们呢,在画里我也要和你们待在一块!”
“好,”舒相宜笑眯眯,“我现在就补上。”
她不仅将她和宋时歇添了上去,还将宋时歇的师父和师娘画入了画中。五个Q版小人亲密地靠在一起,欢乐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这里烟火气息浓郁,恍惚间,舒相宜觉得自己依然身处破月镇,花欲语随时会跑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笑着笑着,她神情渐渐黯然。
宋时歇明白她在忧愁什么,手掌轻轻落在她头顶,叹道:“国与国之间的纷争,不是你我能控制的。”
她当然懂这个道理,可懂是一回事,放下又是另一回事,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上演。
她问:“你打算怎么做?”
宋时歇淡笑,虽然无法控制,但他——
“定当竭尽全力。”
吃过饭后,小豆子死皮赖脸要拜师,不肯随他们回去。
宋时歇和舒相宜与师父、师娘作别后,两人一同往回走。
宋时歇边走边指给舒相宜看:“你瞧,这户住的钱大哥是整个绥国最会使鞭子的人,大家都叫他一声鞭王;现在在街头当马夫,他驯马很有一套,很是低调。”
他又指了指另一边:“这户住的钟大哥擅长使流星锤。君上建立绥国时,他立了不少汗马功劳,但他无意入宫,便在此处买了房子住。每天闲得无聊就翻墙去隔壁找钱大哥吵架。”
舒相宜惊讶:“钟大哥看钱大哥不顺眼?”
宋时歇点头,压低声音道:“他们斗了二十多年,说好的至死不相见,最后却成了邻居,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舒相宜觉得前辈们的生活委实多姿多彩,虽然和她想象的江湖不太一样,却很是有趣。
她不由得叹道:“若是你也走的这条路,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宋时歇果然思索了一下,旋即摇头:“当剑客固然好,但未免不安稳。”
“怎么说?”
“师父、师娘当年隐姓埋名去破月镇是因为太过讲义气而惹了敌人,为了不连累大家,这才归隐。”
舒相宜问他:“你更喜欢安稳的生活?”
宋时歇目光顿住:“我不希望重视的人为我担惊受怕,所以,是,我更喜欢安稳的生活。”
见宋时歇看着自己说这句话,舒相宜移开眼,故意道:“嗯,小豆子听到你这番剖白,一定很开心。”
宋时歇笑了。
3日已过,刚一解除禁锢,百里缺便立即进了宫,直到傍晚他才返回公子府。
外面人声鼎沸,无数拥护他的百姓久久不肯离去。
一行人护着百里缺下了马车往里走,一踏入府内,百里缺含笑的表情便消失不见,一行人屏息静气都不敢出声。
他先是在书房召见了宋时歇和其他几个亲信,与他们谈了两个时辰,才缓步走出来。
百里临渊说的话犹在耳边,他用一贯冷淡到了极点的眼神看着百里缺,话语听起来却很温情:“缺儿,你是她的儿子,便是寡人最宠爱的儿子。百姓们都爱戴你,假以时日,寡人这位置,自然是你的。”
这是百里临渊第一次谈论起这桩事,无疑,是一个漂亮的诱饵。
百里缺和往常一样伏倒在地,掷地有声道:“缺儿不敢想。”
百里临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闭门三日,你可想清楚了?你确定——要忤逆寡人?”
百里缺沉默了一阵,再度叩首:“皇朝兵力雄厚,远胜过我们,绥国必吃败仗,吃苦的便是天下黎民。”
百里临渊眸光渐寒:“你是说,为了不让天下黎民受苦受难,让寡人将王位拱手相赠?”
“父君仍然受万人尊敬,仍可以住在王宫里……还请父君三思。”
“好,好得很。”百里临渊沉沉笑了,“马上就到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了。去年是丰收之年,寡人一直在思索今年该用什么样的祭品告慰上苍保佑我绥国。”
百里缺伏跪在地,一动不动。
百里临渊目光落至百里缺身上,冷道:“既然你替百姓担忧,宁可未来不要这个位置……为表你爱国爱民的决心,不如以身殉天,如何?”
百里缺猛地抬眼:“父君!”
百里临渊似乎累极,合上眼:“若是你愿意为绥国做到如此地步,来年定会风调雨顺。那寡人便答应你,将绥国拱手赠于皇朝,不要这王位了便是!”
百里缺睁大眼睛,喉咙干涩。
百里临渊冷道:“如此,你还肯替那些百姓求情?”
……
若是他肯成为祭品以身殉天,告慰苍生,那么事情便有回旋的余地。
百里临渊……想要他的命。
这桩交易,未免代价太大。
“舒相宜求见公子缺!”
这个声音的出现打断了百里缺的沉思。
阿云迎了上去,斥道:“放肆,竟敢擅自打扰公子!”
百里缺淡道:“阿云,不可无理。”
阿云依言退了下去。
百里缺缓步上前,看清眼前之人后,他淡笑:“舒姑娘?”
舒相宜躬身行礼:“舒相宜参见公子缺。”
她又道:“我有话想单独和您说。”
她特意在东院附近等候,为的就是见百里缺一面,若是此刻再不说清楚,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百里缺凝神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挥了挥手:“阿云,你们先下去。”
“是。”
百里缺语气温和,笑容和煦,令人如沐春风:“听阿云说,你来找过我好几次?”
舒相宜点头,她何止找了好几次,十几次都是有的。
百里缺笑容加深:“从宫内回来到现在,我还没有吃东西,不如,陪我去用晚膳?”
舒相宜愣了愣,还是应道:“好。”
凉亭里,饭菜上了桌,百里缺在侍女的伺候下开始用膳,舒相宜却越发坐立不安。
百里缺出奇地镇定,他越是这样,她越是心慌。说不定百里缺已经答应了百里临渊的条件,做好了必死的决心,所以才如此从容。
等他吃完,她斟酌着开口:“您可是有烦心之事?”
百里缺道:“人人皆有烦心之事。”
舒相宜正色道:“相宜愿为您分忧。”
百里缺笑了,他让那些侍女撤了晚膳,这才温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无须担忧,安心待在这里,我自会庇护你。”
见他态度温柔,舒相宜心中一喜,趁热打铁大胆抬眼望着百里缺:“有些话,我一直想对您说。”
百里缺似笑非笑:“哦?”
说之前,舒相宜不得不谨慎,作为现代人她认同人人平等的理念,不喜欢尊卑有别那一套。但这里是2000年前,百里缺人再好,到底是君上的儿子,她在他面前肆意妄为说他爹坏话,很有可能脑袋就不在自己脖子上了。
为了脑袋着想,她道:“您先答应我,不论我说什么,您都不生气。”
百里缺目光更加幽深:“好,我答应你。”
舒相宜离开椅子半蹲着行礼,沉声道:“恕我直言,我知道您屡屡进宫是想劝阻君上,但君上既然选择正面对敌,我觉得……多劝无益。”
她强忍住不当着他的面说他爹脑子不正常,然后继续道:“您是民心所向,绥国的百姓都信任您,您的安危是最重要的,不论君上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您都不要相信,势必要保全好自己……”
见她妄议国事,百里缺的笑容淡了淡,他打断她:“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舒相宜怔住,不说这些,那她该说哪些?
他以为她要说什么?
百里缺俯身握紧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扶起来,他并未立即松开,而是若有所思道:“姑娘便是用这样一双手作画的?”
舒相宜抬眼愣愣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觉得,眼前的百里缺和她想象中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他目光温和:“姑娘来这里这么久了,我还没有见识过姑娘的技艺。听闻,姑娘还会我绥国人士不会的绘画技巧?”
舒相宜勉强微笑:“只是雕虫小技而已。”
他攥紧她的手,微微用力,她一个不慎差点径直扑到他身上。
百里缺不躲不让,低笑:“姑娘不打算给我看看?”
舒相宜浑身一僵,她忽然发觉,百里缺和宋时歇并不相像,宋时歇口头上虽然不正经,但他与她的接触从不亵狎,他真诚又坦荡,他绝不可能有这么轻浮的举动。
她对百里缺的完美印象,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缝。
她挣开百里缺,往后退了几步,左右四顾,这才意识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凉亭里只剩她和百里缺两个人。
难不成他误以为自己屡次寻他,是想……投怀送抱?
想通这一层后,舒相宜急忙解释:“公子缺,您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因为她的抗拒,百里缺眉眼微沉,多了几分冷意:“误会什么了?”
不远处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参见公子缺。”
舒相宜和百里缺同时侧头看过去,说话那人可不是宋时歇!
知道来了救兵,她顾不上看百里缺的脸色,急急跑到宋时歇身旁,因为太着急险些摔倒,宋时歇扶了她一把。
她刚想说话,抬头却对上宋时歇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眸光很黯,她不由得一哽。
百里缺不咸不淡:“宋先生。”
宋时歇上前一步:“相宜不懂事,还望公子不要怪罪。”
百里缺沉默了一会儿,弯唇一笑:“舒姑娘单纯可爱,何罪之有?”
宋时歇脸色微微一变。
百里缺揉了揉太阳穴,望向舒相宜的目光多了几分歉意:“抱歉。”
舒相宜轻轻颔首,犹自惊魂未定,暗自安慰自己,这一定只是个误会,百里缺一定是心烦意乱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宋时歇的表情有些冷淡:“夜深了,公子早些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百里缺颔首:“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