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喜怒无常,说翻脸便翻脸,本来就是她大意了,差点忘了他是什么人。“不就是让你带我们进祖洲,说得好像我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的。”奚夷简也看穿了她要逃走的心思,不由歪了歪头挡住她的目光,“这事都被你听到了,还想走?”“宁不还捅了你十几刀,就算是大罗金仙救你,你现在也一定还未痊愈,未必拦得住我。”壬袖也不愧是六壬谷本家出身的,哪怕心有慌乱,面上却镇定自若,不肯让步,而且说出的也算是事实。无奈她话音未落,面前那男人竟然翻了个白眼,“我说过我要拦你了吗?有你嫂子在这儿,你还想跑?换我,我都跑不掉。”
对于到祖洲盗养神芝这事,奚夷简说他有办法,那便一定有办法。无论这办法是好是坏,又是不是能被众人所接受。
“什么?”壬袖便被他的念头吓了一跳,“不行,你想都别想。”
“我是在问你成不成吗?我是在强迫你啊。”仍穿着那身素白衣裙的奚夷简故作姿态地掩唇笑了笑,倒比面前张牙舞爪小丫头还要更像个妙龄姑娘。
嵇和煦还是看不下去对方这副姿态,扭过脸站到一边去了。
只有容和和面不改色地站在那两人之间,先是看了看奚夷简,“真的要如此吗?”
对方认真点点头。
她这才又看向面前的壬袖,“姑娘?”
“不成,不成。”壬袖捂着耳朵拼命摇头,“这事我可干不出来。”
“哟,哟,瞧见没,她好像听不懂我说话。”奚夷简轻轻哼了一声,指了指这年岁不大的姑娘,“都说了我是在强迫你,哪有你反对的余地啊。”
“那也要看你能不能强迫我。”眼见着他似乎真的没有与她商量的意思,壬袖的心一沉,目光已瞄向了门口和窗户,寻找着出路。
她尚且察觉不出对方一身修为尽已被封,面对这个曾经交过手的男人,心中除了忌惮还是忌惮。若他当真想要做什么事,她显然无法拿两人那点交情来打动他。
这人喜怒无常,说翻脸便翻脸,本来就是她大意了,差点忘了他是什么人。
“不就是让你带我们进祖洲,说得好像我要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的。”奚夷简也看穿了她要逃走的心思,不由歪了歪头挡住她的目光,“这事都被你听到了,还想走?”
“宁不还捅了你十几刀,就算是大罗金仙救你,你现在也一定还未痊愈,未必拦得住我。”壬袖也不愧是六壬谷本家出身的,哪怕心有慌乱,面上却镇定自若,不肯让步,而且说出的也算是事实。
无奈她话音未落,面前那男人竟然翻了个白眼,“我说过我要拦你了吗?有你嫂子在这儿,你还想跑?换我,我都跑不掉。”
壬袖还没见过哪个人将tຊ吃软饭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一时瞪大了眼睛看向容和和,有些说不出话来。
但那容和和却是听惯了这些,脸上仍是淡然的神色,并没有反驳这个男人说的话。
壬袖算是看清楚了,这些人今日是打定了心思要逼她妥协,哪怕是用强迫的手段也不在乎。她脸色一变,袖中手腕倏地一翻,已抖出千百根银针围成了一个硕大的壬字,针尖钉在不远处的墙上,逐一泛出淡淡光芒,最终连成一片,为她打通了一条前往溟海的路。
这是六壬谷常用的本事之一,少有失手。
但转瞬之间,容和和已顺手撩起了一捧水向那方向轻轻甩了过去。那水原是盛在盆子里被店家端去给客人的,再寻常不过,只是在被那蓬丘上仙打出去的时候,化为了堪比利刃的冰锥,仿若尖刀般追上了壬袖的脚步。
小丫头扭身闪避,抬臂一拂,挡下了这接连不断的攻击。可是被她拦住的冰锥在破裂时,非但没有坠落在地,反而又化为了一摊水扑在了那些银针之上,顷刻间冻成冰霜,将那硕大的一个壬字牢牢封住,连光芒也渐渐消散。
眼见不对,壬袖已拉开手中弓弩,可是另一把长剑也抵住了她的背脊。
一直未开口的嵇和煦身为蓬丘曾经的当家人,从来都不会让人看轻自己的本事,而忽视了他的存在,就会落得如此下场。
“姑娘,我们对六壬谷并无恶意,也不想与其为敌,只是需要祖洲养神芝一用,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姑娘见谅。”说话的时候,他也在自己心底叹了一声气,有感于自己身为蓬丘门人,竟然还有用这种招数的一天。
无奈,如奚夷简所说,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总不能正大光明地踏上祖洲的土地,与小六壬硬碰硬。
壬袖脸上的表情终于渐渐僵住,死死盯着奚夷简,“你自己就是大六壬出身的,总不会以为,让我带路就真的能混进六壬谷的地盘吧?”
“当然不是。进祖洲,要你没什么用,顶多算个幌子。”一直优哉游哉坐在那里的奚夷简笑着摇摇头,看似漫不经心地又踹了下脚边的柱子。
这一次,地底下很快就冒出几个还没修炼成人形的毛茸茸小妖,都恭敬地拜了拜才说话,“祖师爷爷,您吩咐要找的人找到了。”
“在哪儿?”听了这话,壬袖倒比另外几人还急一些。她这几日都把心思放在了宁不还身上,还是从奚夷简口中得知了壬一出事这个猜测,这时候自然好奇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而那几个小妖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难为情地摸了摸头,才答道,“就……就在这条街后面。”
这条街后面?
几人皆是一怔,半天,还是嵇和煦先回过了神来。早在来到这无人舍时,他与容和和便从那条街上路过来着,除了宁不还所住的那间客栈还算正常,剩下的,可都是些女妖怪以色相招揽客人的地方……
“原来是那里。”奚夷简露出个恍然的表情,接着忍不住扑哧一笑,“那我还真要去看看他现在沦落到什么地步了。”
他说话时只是本着看敌人热闹的念头,但这话一出口,余光便瞥见了容和和的脸,身子一抖,不由后退了两步,慌忙摆手,“没有,我绝对没有那个心思,一点也不想去。”
生怕这姑娘对自己有一丁点误会。
但容和和却若有所思的,仍在想着自己见过的那个地方,心中除了好奇,还有些不解,为什么所有人提起那里都是一副神色复杂的模样。想着,不由看向如临大敌的奚夷简,“为什么不想去?”
她打从生下来起便生活在规矩极严的沧海岛,离开之后,又死守了蓬丘三百年,至今也未去过什么与师门截然不同的地方,对外面的许多事都尚且懵懂,别的事看久了或许也就明白了,但有些事一时还有些捉摸不透。
奚夷简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该怎样解释这事,他在外漂泊太久,几乎在所有“不同寻常”的地方都生活过一阵子,却差点忘了自己的妻子与自己截然相反,自小便生活在神坛之上的姑娘,何曾见识过外面的“荒唐”。
最后反倒是嵇和煦沉着脸色打破了僵局,示意师妹看着壬袖那个小丫头,自己与奚夷简去那地方寻壬一。
可是还未等容和和说话,壬袖已经拒绝了这个提议,“我也要去见见壬一。”
听到壬一眼下所在的地方,她的神色已不同于刚刚出现时那般洒脱,连目光里也染上了几分忧色,甚至无心去纠结自己被他们挟持的事,满心都在想着那人的处境。
嵇和煦和容和和对视了一眼,都未想到这姑娘竟与那个一直在他们的对话里出现的壬一有着这样深的交情。
若不是现在形势不对,他们倒真想问上一句,壬一与壬袖到底是什么关系。
而唯一知道内情的奚夷简眼下也没了打趣她的念头,慢悠悠地抬起手在其肩上拍了拍,感叹道,“说你傻还真傻。”
但说到最后,他也没有反对带着壬袖一起过去。
这一次的事,容和和与嵇和煦本就是打算听他的,他既不反对,他们也不会反对。只是嵇和煦仍对要带着师妹一起去那种地方心存顾虑,当他们都走到门口时,他还是愁眉不展的。
相较之下,奚夷简就坦然得多,仗着自己现在的打扮,轻松地混进了小妖们所说的那间铺子。容和和他们避过小楼里那些妖魔鬼怪来到二楼那间空屋子的时候,便见他站在屋内的秋千旁边若有所思。
嵇和煦心里忽然就有了不安的预感,而下一刻,那男人果然兴致勃勃地坐了上去,然后冲着容和和招了招手,示意对方也过来。
到底是名门出身,嵇和煦就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对方这走到哪里玩到哪里的心思,简直是太荒唐太胡闹了。
而这一次,容和和也只是淡淡看了那秋千和秋千上的人一眼,接着便移开了目光,在这屋子里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那张大得足以容下四五人同住的木床上。
玉枕锦被,连帷帐都带着一股子浓郁的香气,虽不至于恼人,但她闭上眼走近了两步,眉头却也跟着轻轻皱了起来,覆手在床铺上,掌心用力一按,顷刻间震碎了这并不高明的伪装。
眼前的景色化为一团五彩斑斓的烟雾,在几人面前飞快地掠过,露出了这屋子的本来面目。
摆设还是那个摆设,但这偌大的一张床上,却躺着一个已经不省人事的男子,他同样穿着一身寻常黑衣,衣上并无那栩栩如生的梼杌,而且已经破烂不堪,露出了深至见骨的伤口。那外翻的皮肉还在不断流着血,伤痕遍布全身,几乎浸透了整件衣裳,连身下的床铺都已经染上了血污,让他整个人都好像浸泡在血泊里一般,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