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起奚夷简那向来任性妄为的性子,说什么都像是在玩闹骗人,容和和说出的话无疑要令人信服许多。壬袖果然犹豫了一瞬,又看了看奚夷简,最终点下了头。她当然没办法替壬一做决定,但她很清楚,事实正如奚夷简所说。若是听了这个条件,壬一他会答应的.一定会的。而有了壬袖的屈服,接下来的事情变得简单许多。她出去足有一天一夜,然后带回了治伤的灵药。奚夷简只瞥了一眼就咂咂嘴,“对你曾经的相好还真是好。”
这质问句句尖锐,恨不得剖开这人的心看一看他到底如何做想。
“师兄……”未等奚夷简作答,容和和已先开了口,平静地说着,“他解开了,早在三百年前就解开了。”
那应该是他们和离之后的第十年,她忽然发觉自己胸口的那道血痕断了,这事实无言地提醒着她,她曾经的丈夫竟然真的琢磨出了单方解开同心术的办法,从此再无瓜葛。
当真是断得彻彻底底。
若是这些年有人问一问她,到底从何时开始起心灰意冷,再也说不出原谅二字,或许……就是那一日吧。
只是三百年过去,她早已可以面不改色地面对这件事情,眼下以这样平淡的语气说出,甚至没给奚夷简一个仔细琢磨的机会,很快又看向壬袖,认真承诺道,“姑娘,寻遍海内十洲,会这同心术的人也寥寥无几。但若是壬一他应下了这个交易,同心术,我定当倾囊相授。”
相较起奚夷简那向来任性妄为的性子,说什么都像是在玩闹骗人,容和和说出的话无疑要令人信服许多。
壬袖果然犹豫了一瞬,又看了看奚夷简,最终点下了头。
她当然没办法替壬一做决定,但她很清楚,事实正如奚夷简所说。若是听了这个条件,壬一他会答应的.
一定会的。
而有了壬袖的屈服,接下来的事情变得简单许多。她出去足有一天一夜,然后带回了治伤的灵药。
奚夷简只瞥了一眼就咂咂嘴,“对你曾经的相好还真是好。”
壬袖抬眼瞪他,却难得没有反驳。
容和和一心想着让壬一从那无边的噩梦解脱出来,听了这话,不由好奇地看了看他们,忽然就有些捉摸不透这些人的关系了。但她也并非那多事的性子,一时的好奇归好奇,始终没有开口去问。
倒是壬袖在等得有些坐不住的时候,见她要出门,便也趁着那奚夷简还在和嵇和煦说着小六壬的地形,跟着她走了出来。
容和和是出来向店家要酒制药的,看到她跟在自己身后时,只是任由她跟着,仍做着自己的事,一言不发。
壬袖本就是直爽的性子,没那么多弯弯曲曲的心思,说话也不算委婉,受不得这沉默时便主动开了口,而且第一句话便是问她,“奚夷简有什么好的?我同他的关系还不算差,那是因为他在六壬谷的时候搭救过我,除此之外,我与他相识几百年,都未对他有过别的心思。你呢?你是怎么瞧上他的?”
小女儿家的好奇心在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之后更加抑制不住了。
容和和脚步一滞,摇摇头,“我也想不出。”
“是吧,我就说他没什么好的……”壬袖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正要附和,却没想到对方还有下一句话。
“我想不出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容和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未改,仍是那平静又带着几分认真的神情,再真挚不过,让人无法质疑她的真心。
壬袖听了个目瞪口呆,半天才追上她越走越远的脚步,纳闷地问道,“真的?那你们为何还会分开这样久?从前我问他时,他总是不说。”
说着,顿了一顿,又郑重地接了一句,“别拿外面的那些传言来骗我,我原本就不信他是这样的人,听你们说了同心术的事就更加不信了。”
“他性子是有些古怪,可是还做不出这样的事。”小丫头说得信誓旦旦,哪怕这几日都在与那利用了她的男人闹别扭,但还是肯定了对方的良心。只是,她仍是有些不解,“倒是你,明明还怨着他,为什么还说他好?”
这话让容和和微微一愣,然后半敛了眼眸,心绪几番起伏,最终汇成一句,“于我而言,他始终都会是那个最好的人。只是有情难抵世事变故,情深更易生怨。”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仿佛已经不属于这凡尘俗世的姑娘终于被拉下了无悲无喜的神坛。但她的天地里仍然没有那沾染了烟火气的红尘烟雨,遍眼望去,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只剩下满目寂寥。
壬袖心神一震,脑中不由闪过了几张模糊的面孔,却不知自己是因为这些话想到了谁。她怔怔望着眼前人的面孔,不自觉地就问道,“你有没有后悔过?”
容和和的手已经放在了门扇上,闻言,唇角忽地一弯,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将所有的怅惘与难言都藏在了这个神情里,没有说话。
但壬袖却从这一笑真切地读出了那两个字,又呆立了许久才走进了房间。
屋子里,奚夷简一见她回来,便掂了掂手里的药瓶,调侃道,“这东西是壬岚身上的吧?为了壬一,你都敢从壬岚身上偷东西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听到壬袖的回答。但跟着容和和出去走了一趟的壬袖回来时,也不知是想通了什么,抑或是想得更多了些,竟然反驳了一句,“壬一和壬北都是我的兄长,你别在他们面前乱说话。”
这话无疑是在反驳他先前说的那句“曾经的相好”。
奚夷简并不在意地摊了摊手,似乎对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也没多大的兴趣。他在六壬谷的时候没少与这三人打交道,但眼下再多的关心也只是不愿见他们被那个苦大仇深的地方害死。
至于谁又与谁好上了,都是无谓之事。
正说着话,床榻那边突然传来了些许轻微的响动。屋子里的几人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不由对视了一眼。
壬袖是急匆匆地跑了过去,嵇和煦和容和和却是做出了该有的戒备。没多时,果见一双手死死扣住了床板,正试图支撑着身体站起来。
而奚夷简也就是在这时优哉游哉地走到了对方面前,莫说警惕了,在所有人眼里,他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
“壬一,老头子们有没有说过,这一次你若是抓不到我,他们就拿壬北去喂狼啊?”
这专挑对方伤疤去戳的举动,简直称得上找死了。
刚刚站起身的壬一果然神色一凛,但是一瞬的失神之后,表情却又渐渐平静了下来,只轻轻碰了一下满眼担忧的壬袖,示意她自己没事。
奚夷简不甘心,咂咂嘴又指了指他身上那些伤,“说你傻,你就是真的傻,他们拿你泄愤,你便都受着?这么好欺负还来抓我,是当我更好欺负吗?”
壬一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容和和与嵇和煦身上,从这两人的气息眨眼间便判断出了来路,心中闪过几个念头,隐隐猜到了什么。六壬谷虽然没有收到蓬丘上仙的那封信,但是他却从别的地方听闻了这事。再看壬袖也和这几人走到了一处,他摸了摸已经在愈合的伤口,无需多想便已经猜出了眼下是什么形势。
“我说你才几年不与那些小孩子们争,就沦落到要被壬岚指手画脚了?壬北好歹也算是他半个师父,他就这样待你们?怎么样?不生气吗?生气的话同我说,我帮你报仇啊。”这一次,奚夷简几乎是走到他眼前去说了。
但令人诧异的是,壬一仍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哪怕目光偶然落到他身上,也只是停留极短暂的一瞬,很快又看向了别处。
只这短短的半刻时间,嵇和煦和容和和忽然就明白了之前奚夷简为什么说这人是他的天敌。壬一未必比那已经被奉为十洲妖师的奚夷简道行更高,也并非伶牙俐齿,他不过是可以对奚夷简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所做的任何一件事充耳不闻,甚至不是强装的不在意,而是早已将对方视作无物,不会有任何感觉。
任奚夷简在他面前上窜下跳的,也无法吸引他的目光,甚至对自己睁眼就看到对方这件事视若无睹。
天性如此,还真的只能说是天敌了。
说了一堆话也没换来半点反应,奚夷简无奈地耸了下肩,以眼神无声地对自己这边的两个人说着,“看吧,这就是那只猫,连句话都不会说。”
对于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没有人不会感到惊讶,但更令容和和诧异的还是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壬一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时,她便明白对方已经看穿了一些事。审时度势之后,眼见着这人并没有说话的打算,想要养神芝的心还是让她先开了口,“同心术,不知你可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