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晟的心里不是我,给我后位又如何。尊位与爱情,又不是一回事。“世间女子所望,不过是得夫君爱怜,陛下爱重我,想必是实现了的。”我说。他骤然把手里正在折的竹骨折断,颇具狠厉。我有些害怕,便开口:“天色不早……”“贵妃娘娘可要放盏孔明灯?”他打断我的话。我摇了摇头:“我如今没有什么所望,如此过着便是了。”“中秋节,你就没有所感怀的人吗?如果无法说,用孔明灯聊寄心意也好。”刘雪羿说。
宴席过了大半,我实在身子难受,就借口告退。
季景晟颇有感怀,对我温存诸多,交代我回去好好用药,明日去陪我用膳。
离了宴席,我支开了宫人。
这原是不合规矩的。
但我也不在乎规矩。
如果没有交心之人,身旁熙熙攘攘站得再多,也只是愈发衬得内心孤寂。
御河上,荷叶翠绿,荷花娇艳。
明明已经是秋天,御河引了温泉水浇灌,这荷花的花期也变长了。
我在河边的垂栏处坐下,勾了细柳枝逗弄锦鲤。
也不知坐了多久,忽然看见前方树影里一点烛光明灭,随后,一盏橙黄色的孔明灯渐渐升起。
竟有人在宫内放孔明灯,实在稀奇。
这可是宫外祈福的玩意。
我和沈卓在府上的时候,也都会巴巴去买孔明灯,写上心愿,看它升空。
那时候的心愿着实质朴。
我写着,希望字能好看一些。
沈卓写着,希望阿姐少揍我一些。
我们也会缠着爹娘去写。
父亲是翰林学士,写得一手好字,但为人最是古板,面对我们的请求,都是绷着脸:“圣人务实,不作虚妄之语,若要练字,就要苦练,若要不犯错,就苦心读书。”
母亲是最疼我们的,提笔写着:“阿颀遇良人,阿卓早成才。”
我寻着孔明灯的方向走去,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居然在宫中放孔明灯。
河边,一众材料散落,有人正在提笔,听见树林的动静,侧脸看我。
“刘大人?”我有些疑惑。
明明方才我离席的时候,季景晟还正在拉着他饮酒,转眼他居然出现在这里。
刘雪羿起身,顿了顿,对我行了礼:“见过贵妃娘娘。”
“想不到,居然是刘大人在放孔明灯。”我说。
“是我,很奇怪吗?”刘雪羿问。
是奇怪。
“大将军掌天下兵权,皇后娘娘执掌中宫,又有陛下的真心,刘大人若有想望,只怕很轻易就能实现了,何须托于孔明灯?”我说。
他低笑一声:“贵妃娘娘的所望,如今可都实现了吗?”
这话,当日在皇后宫中,刘雪琅也问过我。
他们都想知道,我的所望实现了没有。
可我不知道,我的所望是什么。
皇后之位吗?
我的心里总是空空落落的,那是一个后位弥补不了的。
季景晟的心里不是我,给我后位又如何。
尊位与爱情,又不是一回事。
“世间女子所望,不过是得夫君爱怜,陛下爱重我,想必是实现了的。”我说。
他骤然把手里正在折的竹骨折断,颇具狠厉。
我有些害怕,便开口:“天色不早……”
“贵妃娘娘可要放盏孔明灯?”他打断我的话。
我摇了摇头:“我如今没有什么所望,如此过着便是了。”
“中秋节,你就没有所感怀的人吗?如果无法说,用孔明灯聊寄心意也好。”刘雪羿说。
心头被微微触动,我应了声:“好吧。”
我的确有所感怀的人。
宫外的母亲和弟弟。
还有,过世的父亲。
刘雪羿将木牌和笔递给我,我接了笔,在木牌上小心写着想说的话。
希望父亲在九泉之下安好。
承诺他会好好照顾母亲和弟弟,照顾沈家。
父亲过世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江阳告诉我是病逝。
我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具体情况。
木牌上,一排俊逸飞扬的小楷。
江阳总说我的字难看,明明写出来那么好看。
我把木牌递给刘雪羿。
望着我的字,他微微一怔。
“贵妃娘娘的字,很好看,不知师从何人?”他抬眼看我。
“自学成才。”我颇为得意。
我与江阳是一个师傅所教,但是我与江阳的字完全不一样,与父亲的字也不一样,又不记得有人专门教我,大约就是天资聪颖,自己领悟的吧。
“自学成才。”他低低笑起来,似乎被我逗笑了。
待要提笔在灯上写字的时候,他又停住了,把笔递给了我,“祈福的字,还是娘娘亲自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