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时喜欢一个男生，他也蛮欣赏我的，但后来他和转学生在一起了。”钟岚手撑住下巴，自嘲地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没见到那个漂亮女生时，觉得我是还不错，但见了才知道什么是真动心。我就觉得不甘心，外表凭什么绊住我。”钟虹拍在钟岚肩上安抚。每个人都有可能在某一刻，成为不被选择的那个。“哎我本来决定不要再哭了”，钟岚用手擦掉眼泪，故作轻松地讲自己整容的过程。“我其实很幸运了，妈妈支持我做，从我高中时就给我存钱，说这样至少，我不会再因为一张脸被拒绝，不会再因为这个被人说不配。”
钟虹和乔岳西续住了酒店，周日一整天都待在房间，晚上才回学校。从上轻轨，两人便心照不宣地隔开距离，到学校时走不同的门。
还是在住处楼下遇到。钟虹看着气喘吁吁的乔岳西，忍不住笑着走近这傻子。可刚一走近便弹开，她余光瞟到周放。
看清楚周放扶着的是钟岚，钟虹更是错愕。钟岚喝醉了，脸上有泪痕，整个人重量都在周放身上。
“你这是把人拐哪儿私奔去了”，周放问到乔岳西脸上，带着埋冤，“给你发信息也不回，钟岚想找她姐也找不到。”
钟虹瞬间脸热，警惕地辨别周放知道多少。乔岳西横周放一眼，周放不接。
“不好意思啊”，周放对钟虹秒变客气，“她要来找姐姐，今晚就拜托你照顾了。”
“出什么事了？”
“回头她自己慢慢跟你说吧。”
两个男生把人送到楼上屋里。临走，周放轻抚钟岚的头顶，眼神心疼。钟虹挑眉，却见乔岳西丝毫不见怪，把他好兄弟送出去，转身要进却被钟虹堵住。
“他跟我妹有事，你早知道？”
乔岳西一脸无辜，“我跟他说了八百遍不想跟他当连襟，我也觉得他配不上咱妹。”
钟虹别开眼，头疼地把门关上。
回到屋里，钟虹烧水冲热茶，拿到钟岚旁边时，发现她眼神清明，正好奇地看四周。
“醒醒酒，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钟岚摇头，捧过杯小口地嘬。钟虹安静地陪在她身边，等她tຊ愿意开口。
茶喝到凉了，钟岚把手机划开，给钟虹看屏幕。上面是学院大群的讨论，钟岚一向不加这种群。她扫了两眼皱起眉，把手机按灭。
群里散布的是钟岚整形前的照片，议论纷纷说计院院花原来是人造的，平时那么拽，这下可跌落神探了。几个女生出言制止，却很快被淹没。
钟虹冷静地问，“有查到最初散布的人么？这是侵犯隐私。”
“周放在帮忙找”，钟岚很懊恼，“他们截屏的小红书是匿名，现在去搜也找不到了。”
她以前喜欢自拍，发过很多到微博，从没想过会有人去扒，回想起来真是蠢。更难堪的是，周放问她有没有什么人讨厌她。很多，她不讨人喜欢。
钟虹：“不管怎样，你动的是自己的脸，忍疼和冒风险的都是你自己。主宰自己的身体天经地义，跟别人没关系。”
钟岚回想起，当初被钟林骂得狗血淋头。他是常见的论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动。
“他只是不承认自己丑”，钟虹冷声盖棺定论，“他应该给咱俩都道歉。”
钟岚被逗笑一瞬，转眼又垂下眼。
“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同学，还有周放，男人还不都是看脸的。”
钟岚脸上有小女孩的怯，又混着苍凉。钟虹怜惜，问她和周放是怎么一回事。
“刚在一起一周，还很不稳定。”
她看到帖子时，想到周放的前女友，冲去质问。周放赶来，见她和前任之间剑拔弩张，脸色很难看。
钟岚：“他肯定会和我分手。”
“不会的”，钟虹无奈叹气，“如果为这种事分手，你不用难过。”
“怎么不用？”
钟岚的声音猛升，令钟虹一震。
“你为什么总一副对恋爱认真就是蠢的样子！”
钟虹微笑，“抱歉，我铁石心肠。”
“好吧，我见异思迁。”
钟岚说完讪讪地坐下。片刻后，她大概是耗尽力气，躺进沙发里。
钟虹走上阳台，反手关紧玻璃门，方才钟岚那几句吼在耳边嗡鸣。她想点根烟，却只是干站着看楼下，直到望见乔岳西披着夜色出门，不知去哪里。
她鬼使神差地发信息，「我下去找你吧」
他很快回「我和周放有活儿要干」
钟虹把烟灭掉，决定信他。
转天，钟虹醒来时，钟岚还在睡。她听到敲门声，打开一愣，恍惚看成乔岳西在门外。
但手里拎着早餐的，是周放。
“钟岚还没醒”，钟虹让开门。
周放没进，递过来早餐说，“我就不进去打扰了，但有个事先跟你说一声，我查着之前那个发布者的IP了，还有对应的用网账户。”
他顿住，嘴角一捺。钟虹见这犹豫的神色，猜测浮起来，听到他低声说，是婷婷。
“知道了”，钟虹谢过周放。
周放拎着另一袋早餐下楼找乔岳西，把同样的话跟他唠一遍。乔岳西咬着鸡蛋，眼睛都没睁地说，“她的意思是她会管。”
当晚，钟虹请客，叫婷婷和钟岚一起吃饭。女孩间的事，总该自己说清楚。
钟岚只当姐姐为自己借酒消愁，酒喝得冲，声音发飘地问，“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整容么？”
婷婷从落座便好似睡着，此刻猛醒了。
钟虹尽责递话筒，“为什么？”
“我高中时喜欢一个男生，他也蛮欣赏我的，但后来他和转学生在一起了。”
钟岚手撑住下巴，自嘲地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没见到那个漂亮女生时，觉得我是还不错，但见了才知道什么是真动心。我就觉得不甘心，外表凭什么绊住我。”
钟虹拍在钟岚肩上安抚。每个人都有可能在某一刻，成为不被选择的那个。
“哎我本来决定不要再哭了”，钟岚用手擦掉眼泪，故作轻松地讲自己整容的过程。
“我其实很幸运了，妈妈支持我做，从我高中时就给我存钱，说这样至少，我不会再因为一张脸被拒绝，不会再因为这个被人说不配。”
钟虹心底一抽，共情钟岚的酸涩。女孩进了社会，不配的理由里太多，绝大多数都不为自己所控，岂止是外表。她羡慕，钟岚至少有在尽力托举的妈妈。
“啪”，婷婷猛一拍桌子站起来。
连钟虹都被吓一跳，还没回神便听到她说，“照片是我发的，对不起。”
钟岚愣了半晌才找到话，“为什么？”
婷婷狠咬着嘴唇没讲话，无法承认自己的愚蠢。钟岚见状又问，“就因为周放啊？”
“当然不是，看不起谁呢？”
婷婷坐下来，组织好语言，“是你看不起我，我凭什么就不能想当作家，每次一提起这事你都阴阳怪气，随便践踏别人的梦想，你很爽么？”
钟岚顿时醉意全无，“不是，我就那么一说，真没想过至于到这份上。”
“那什么才叫至于？”
钟岚有如被击中后脑勺，忽然意识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至于”，不可被侵犯之地。
钟虹清清嗓子，起身说自己去结账。她知道这俩姑娘实际都很好，能说开。
“对不起”，婷婷倒满一杯酒，“我当时在气头上，发完骂完自己都忘了。那个刘老登的活动之后，我才发现你是对的。给你造成这么大伤害，我真的很抱歉。”
婷婷举起杯，钟岚一把拦下。
“别喝，是我对不起。”
这一刻，她们真正成为了朋友。
钟虹远远看着，舒了口气，给前台说打包一份饭。回到桌边一看，这两人已勾肩搭背。她只得提醒，要回去赶紧回去，一个宿舍有门禁，一个也别太晚回家。
婷婷扫了眼她手里的外带，“学姐你是不是有狗了，急着回去？”
钟虹面上镇定，手却一抖。她刚要否认，钟岚横插一句，“可不是么，汪汪叫的那种。”
“啊？学姐你跟之前那个分啦？”
婷婷撇撇嘴，接着说，“也是，异地恋就是不稳定，隔着太平洋跟铁窗情没区别。”
钟虹心虚地干笑道，“我跟男朋友很稳定，上哪儿有狗去。”
这一次，钟岚没有嘲弄她虚伪，虽然困惑，但保持缄默。等到把婷婷送走，钟虹看着钟岚，刚要开口便见她摆手。
“不用解释，我有时也奇怪，爱情又不是物权，为什么要具有排他性。”
钟虹失笑，浮起的烦躁却落不下。
拎着外带到计院楼里时，已近九点，楼道都是暗的。钟虹收到乔岳西回复后，决定来这里找他，行至门口察觉自己像查岗，但来都来了。
实验室外，两扇小窗在墙靠上的位置，露出白炽灯管，在没开灯的走廊里很突兀。刚走近，钟虹便听到里面说笑的声音。
从半开的门口看去，乔岳西坐在椅子里，仰头看着靠在桌边的女人。
钟虹认出，是之前在酒吧有一面之缘的那位。明亮灯光下看，曲冰莹更称得上大美女，高挑纤细，一头黑长直，越素越美。
她正笑着问，“要不毕业后来投奔我吧，我那虽然庙小，养你还是够的。”
气氛顿时暧昧。
钟虹屏息，等乔岳西的回答。他却忽然回头，像后脑勺长眼睛，捉到门口的偷窥者。
“你怎么不进来”，乔岳西走过来，自然地接过钟虹手里的外卖，给两人介绍对方。说到钟虹的身份时，他丝毫没停顿，“Transline的同事，语料都是她帮忙校对的。”
曲冰莹落落大方地问好，狡黠的眼神流转，把钟虹当成暗恋乔岳西的人，见怪不怪。
“周五的展会你也会来吧？”
钟虹被问住，看向乔岳西。他边拆饭盒边说，“没来及跟你说，有个公开的AI展会。”
她说好，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捉奸。
“之前问你的事，你考虑怎么样？”
乔岳西说完冲曲冰莹解释，“我之前想让她来做项目经理来着，我实在忙不过来。”
“你自己项目你推出去？”
曲冰莹神色严肃起来，扭头冲钟虹说，“别误会，不是觉得你不好的意思，是这小子太散漫了，创业真不能这么胡闹。”
“我明白”，钟虹看向乔岳西，“我来就是告诉你，我想好了，负责人我来做。”
乔岳西挑眉，咧嘴笑起来，刚要欢呼雀跃，却见钟虹神色一凛。
“我还有事要忙，你们慢慢聊。”
“诶别啊，什么事差这点功夫？”
“跟我男朋友打电话”，钟虹瞥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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